他穿著黑色西裝襯衣,身形高挑,形影單薄,周身縈繞的氣息,除了孤寂,便是冷然。
南淺望著這樣的背影,沒敢上前一步,隻是看到他安然無恙,心間的擔憂,降下一半。
她很怕慕寒洲喪心病狂,會連沈希衍一起報複,可幸好,他仍舊如山般,巍然挺立著。
她看到他了,放了心,但下一刻,卻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便矗立在門口,不知進退。
裡頭的趙伯,大概是看到她了,附在沈希衍的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他緩緩回了頭。
那雙漆黑深邃的黑眸在觸及到她時,全然沒有先前的深情繾綣,唯有洶湧澎湃的恨意。
那樣濃烈的恨,釘在南淺肌膚上,猶如被荊棘藤蔓死死纏繞脖頸,讓她連呼吸都困難。
她感覺到自己,在承受良心的譴責,幾乎不敢與他對視,眼睫胡亂垂下,想要避開他。
沈希衍卻鬆開那隻撐著冰棺來緩解疼痛的大掌,朝候在旁邊的保鏢們,輕輕抬了抬手。
“把她帶進來!”
嗓音寒冷蝕骨,仿佛要親手處理仇人一般,冷到沒有半分感情。
南淺便明白過來,她把曾經愛她愛到極致的沈希衍,給弄丟了……
她的心沉沉往下墜,可她隻能承受這樣的痛苦,任由保鏢把她帶進靈堂。
沈希衍有些站不穩的,半坐在冰棺旁邊,再抬起極其冷冽的眸子,審視著她。
“來看我笑話,還是來看他們死得有多慘?”
男人黑襯衣上麵,濕透一片,然而流出來的,不是汗水,而是血水。
可血碰到黑色,便融化在一起,誰也瞧不出來此刻的沈希衍,正渾身泣著血。
包括南淺,她隻聞到淡淡血腥味,卻以為是冰棺裡的夫婦留下的,便沒有多想。
隻抬著一雙愧疚的眼睛,仰望著眼前,即便是坐著,也比她高出一截的沈希衍。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卻又覺得來到這裡,至少該說清楚,她從來沒想過害他父母。
但沈希衍卻不給她解釋的機會,抬手就掐住她的脖子,抓著她往冰棺裡麵往下按。
猝不及防的南淺,被這麼猛然一按,整個身子,幾乎掉進冰棺裡,臉也貼在兩夫妻的身上。
觸碰到冰涼僵硬的肢體,南淺心間罪惡,驟然幻化成恐懼,鎖住她的靈魂,讓她不敢睜眼。
沈希衍掐在她後脖頸上的手指,卻沒有放過她,反倒一個用力,又往冰櫃裡麵,按進幾分。
“看清楚點,這就是你們的傑作,是不是很滿意?”
南淺搖了搖頭,被哽住的喉嚨,像吞了刀片一樣,發了幾次聲,都發不出來,最終隻能道歉。
“對不起……”
“嗬——”
沈希衍冷嗤一聲。
“人都殺了,跑來說對不起,你可真能演。”
被這樣嘲諷,南淺心裡泛起苦澀。
“阿衍,我……”
“彆他媽這樣叫我!”
一道震耳欲聾的怒喝,驟然打斷她的話。
她收聲半晌後,側過眼眸,看向死死按著她的男人。
那雙曾經滿心滿眼隻她一人的眼睛,此刻隻剩下厭惡。
比起他的粗魯對待,那一絲厭惡,便是誅心般的存在。
南淺難受到,慢慢濕了眼眶,卻隻能壓抑著這樣的痛楚,無奈改口。
“沈先生,我從來沒想過害你的父母,我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我……”
“你不知道?”
“這不是你布的局嗎?”
沈希衍冷嗤的嗓音,再次打斷南淺。
“你親口承認過,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難道你忘了?!”
瞧,慕寒洲還真是好計謀啊,連這一步都算到了,竟叫她連反駁解釋的餘地都沒有。
既然沒了餘地,那她說什麼,沈希衍都不會信了。
他們之間已然成了死局,沒有人能夠解開仇恨。
南淺垂下濕透了的眸子,看向冰櫃裡的沈氏夫婦。
雖然經過修容,但還是能看出兩人當時死得有多麼悲慘。
沈清越的腦子,縫合了好多針,但仍舊擋不住溢出來的腦漿。
溫語晨的臉上,也有被鋼筋劃過的痕跡,再多脂粉都難以掩蓋。
她能想象得到,他們當時死得有多麼痛苦,也能理解沈希衍的恨。
便不再去掙紮,或解釋什麼。
畢竟這一切都跟她有關不是嗎?
她怎麼都逃脫不了責任,故而垂下眸,認下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