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生完孩子,腰部出現細微疼痛的時候,她就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麼,隻不過從沒細查過。
現在醫生拿著血檢報告告訴她,肌酐和尿素氮有點高,那不用問都知道病情,便平淡接受下來。
“是換的腎出了問題,還是原來的腎?”
“目前判斷是原來的腎,具體還得看檢查。”
醫生說完,又用憐憫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如果這是第一次衰竭,那麼還有時間等供體。
但她已經衰竭過一次,現在又複發腎病,隻怕還沒等到合適供體,就加快衰竭速度。
而且她的血型稀缺,要找到全部適配的供體,幾乎難上加難。
不過她能找到,那麼說明,她還有得救。
所以醫生憐憫過後,又抱有希望的問:
“南小姐,你以前的腎臟,找供體找了多久?”
南淺濃密微卷的眼睫,緩緩垂落下來,瑩潤平緩的視線,緩慢放到手背上。
她和阿景是同一種血型,要找到匹配的,幾乎少之又少。
可他們姐弟倆,卻好巧不巧,遇到同一個供體。
而這個供體,也心甘情願為他們姐弟付出一切,給腎給血,維係著他們的性命。
現在,她另外一個腎又出現問題,總不能讓同一個供體掏出兩個腎吧,那未免也太殘忍了。
思及此,南淺緩緩抬起淡漠空洞的眼睛,凝向一襲白大褂的男醫生。
“先保守治療吧。”
她很清楚,這種情況屬於前期,需要先藥物治療,最後衰竭到一定程度再通過手術。
但這個手術,隻能是腎臟移植手術,現在還沒到這種地步,還能再等等。
“也隻能先這樣,那麼檢查這塊……”
南淺睨了眼門外,她怕是不能出這個門,便擺手拒絕了。
“不用,開點抑製消化係統、呼吸係統、瘙癢症之類的藥物就行。”
她怕到時候癢起來不受控製,提前備好藥物,也好應對。
見她有過經驗,醫生也不再多說什麼,隻叮囑她多注意休息。
特彆要注意呼吸係統的防護,有問題就來醫院找腎臟科的同事。
因為他即將要被調去國外學習兩年,不能跟蹤現有病人的情況。
南淺表示理解後,醫生離開了病房,隻留下她一人,呆呆地,靠坐在床頭。
空蕩蕩的病房裡,滿目煞白,與她的臉色,形成同一個色係,讓她看起來無比孤獨。
這種孤獨,跟從前天天坐在醫院裡麵等死,是一樣的,莫名覺得,這個世界隻剩下自己。
南淺垂下雙目,凝著地板上,被太陽光,照到洋洋灑灑的斑點,漸漸迷失了方向……
她還有阿景,還有女兒,還想向沈希衍贖罪,老天爺會給她足夠的時間,讓她完成這些事情嗎?
她找不到答案,隻是用雙手撐著床,在病床上,緩緩平躺下來,隨後目光呆滯的,望向窗外。
藍天白雲,正是盛夏,天氣特彆好,但要想看初雪和四月雪,還需要很漫長的時光。
也不知道到那個時候,她還有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等待,人生中想要看,卻從未陪愛人看過的風景?
南淺緩緩閉上眼睛,似乎也不再奢求這個願望,隻是在這一刻無比想念女兒……
她不該把她送走,可她又慶幸把她送走了。
不然卷進這場仇恨裡,小南溪又能好在哪裡?
南淺因為過於想念,那隻瘦到脫骨的手,下意識抓緊身下床單。
當指甲扣進肉裡,感覺到了疼,她這才緩慢的,鬆了開來……
她呆愣了一個晚上,直到淩晨之際,疲倦襲上心頭,她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她睜開眼睛時,病床旁邊,忽然多了張桌子,上麵擺滿了食物。
有粥,有飯,有中式清淡的菜,也有西式的餐品,每一樣都是她喜歡吃的。
南淺看到那些琳琅滿目的食物,有些征愣之際,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從食物上,移開視線,看向倚靠在門口、雙手環胸,看起來散漫,又不羈的男人。
“是你……買的嗎?”
沈希衍清冷如雪的麵龐,沒任何表情,隻是那雙宛若星目的眉眼,隱含著一絲不耐煩。
“在慕寒洲答應我的交換條件之前,你還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