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下個不停,趙伯撐著大黑傘,踉蹌著步伐,跑到岸邊。
把雨傘,遮過去,趙伯才看清躺在泥地裡的人是什麼樣的景象。
她渾身濕透,滿臉汙漬,滿手鮮血,薄如紙片的身子,軟趴趴躺在泥地裡。
那模樣,宛若被野獸蠶食,脫去力氣,卸下疲倦,就隻剩下四分五裂的感官。
原本乾淨清澈的眼睛,此刻也是,一動不動,毫無生氣。
趙伯看到這一幕,嚇得連忙蹲下身子,顫抖著手,去探她的鼻息。
要不是還有微弱的氣息,趙伯還以為,她已經死了,好在,沒有事。
趙伯沉沉鬆了口氣,接著用手裡的傘,遮擋住她的身子。
“南小姐,警察來了,他們會幫忙打撈孩子的,你先跟我回去等消息吧。”
泥地裡的人,仿佛失去聽覺,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這麼筆直躺著。
趙伯看到她這樣,有些不好受,卻仍舊承受著良心的譴責,把她扶起來。
“來人幫一把!”
聽到喊聲,跟過來的警察,好心上前,幫趙伯一起,把人扶進車裡。
即將關上車門之際,南淺伸出鮮血淋漓的手,抓住警察的衣袖。
在這種時候,隻有穿著這身製服的人,才能給她帶來安全感。
因著這絲安全感,心如死灰的女人,這才緩緩抬起眼眸。
“麻煩你們,幫我找到她。”
“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的眼睛,仿若繁星,望著人的時候,莫名有種魔力。
即便是冷靜理智的警察,瞧見這樣的眼神,也忍不住給予同情。
“放心,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有了警察的承諾,她才一點一點鬆開衣袖,再精疲力儘的,倒進車椅裡。
人暈了過去,趙伯沒敢送醫院,直接帶回霍頓莊園,再請來醫生。
等治醒後,趙伯又叫來女傭幫她清洗乾淨,隨後取來鐵鏈,重新鎖住她的雙手雙腳。
“南小姐,你先好好休息,等警方有消息,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趙伯狠著心,扣住鎖鏈後,又派人把霍頓莊園大掃除了一遍。
經過這麼一處理,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唯一不同,就是她變了。
南淺從醒來到現在,一直靠坐在床頭,那塗了藥的手,也始終抱著骨灰盒。
遠遠看過去,仿佛是將死之人在等死一樣,隻不過她除了等死,還等警察的消息。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趙伯才接到警方打來的電話,聽完結果,整個人更是害怕不已。
他握著手機,在原地,頓了很久,這才鼓起勇氣,來到霍頓莊園,推開主臥的門。
“南小姐,警方來電話了。”
聽到警方兩個字,始終沒有生氣的人,這才遲鈍側過雙目,凝向站在門外的趙伯。
“找到了嗎?”
趙伯搖了搖頭。
“警察說,打撈隊從上遊到下遊搜索了幾個來回,都沒找到孩子的屍體。”
屍體……
趙伯已經認定孩子死了。
南淺卻不甘心,強撐著從床上起來,想要去找孩子,卻被鐵鏈拉了回去。
“南小姐,你彆去了,連打撈隊都找不到,說明孩子已經……”
下流連接大海,說不定左拐右拐,早就被衝進海裡。
而且這麼長時間過去,就算沒衝進海裡,也早就死了。
“死了嗎?”
南淺喃喃自語一句後,舉起手裡的鐵鏈,看了一眼。
然後不知道想到什麼,煞白的唇瓣,浮現一抹冷笑。
“死了呢……”
她笑起來的時候,隻發出聲音,沒有表情,看起來怪瘮人的。
趙伯有些畏懼的,往門外撤退幾步,保持安全距離,這才開口。
“人死不能複生,南小姐,你節哀。”
他要是早點知道,阮媚會把孩子扔進溪流裡,他絕對不會為了點私心跟阮媚聯手。
現在已經造成死亡,趙伯也沒辦法挽回,隻能違背良心,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用座機打我電話。”
南淺的笑,在趙伯轉身之際,驟然停止,緊接著,用鐵鏈敲了敲床沿。
聽到敲擊聲,趙伯頓下腳步,繼而回過頭,看向隱匿在黑暗裡的人。
“還……還有事嗎?”
南淺眼睛裡,已經沒有半點光,萬念俱灰的樣子,趨近油儘燈枯。
“買兩個骨灰盒給我。”
趙伯不解。
“為什麼要兩個骨灰盒?”
該不會……
趙伯覺得慕寒洲的孩子,死了也就死了,並不覺得可惜。
但如果她為了女兒自殺的話,那他就不好跟少爺交代了。
趙伯還挺擔心的,南淺卻沒有任何波瀾的,平靜出聲。
“去海裡抓一捧沙。”
“再去河裡抓一捧土。”
一個用來裝慕寒洲。
一個用來裝小南溪。
她得把他們帶回家。
趙伯想了半天,這才想明白過來。
“好,我馬上去買。”
隻用來祭奠死人,不是自殺,買多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