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
她不會死的。
他還沒帶她去看四月雪呢。
還有初雪,她想跟愛的人去看。
既然她愛他,那麼他一定得帶她去看。
這麼想著,沈希衍不顧所有人的阻攔,用鮮血淋漓的手,把骨灰盒打了開來。
快要看不清的視線裡,驟然出現幾根沒有燒化的骨頭。
是手骨、腳骨,頭骨……
如果隻是一捧灰,那麼他一定還是覺得她沒死,可是這些骨頭……
跟地獄來的惡鬼一樣,頃刻間要去他的命,讓他跪在那裡失了魂……
旁邊的寧汐,看到那些骨頭,隻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板升起……
“真的……”
“真的死了。”
她沒法相信,哭著爬到沈希衍旁邊,想用手去辨彆,卻不敢碰。
不是害怕死人,而是怕碰到之後,會感應到什麼,故而,不敢。
她隻能撲跪在地上,望著那骨灰盒裡的骨灰、骨頭,哭到窒息。
沈希衍沒有哭,隻是麵無表情的,低垂著紅眸,盯著那些骨頭。
全世界都安靜下來,他什麼聲音都聽不見,寒冷視線裡隻有她。
他就那麼筆直跪在地上,捧著骨灰盒,盯著骨頭,直至天黑,直至雨降……
他才在風雨飄搖中,伸出顫抖不已的手,摸向……那些手骨、腳骨、頭骨。
當指腹觸碰到冰涼的骨頭時,忍不住收縮了一下,痙攣般的疼,也襲入掌心。
沈希衍的呼吸,變得很急促,像是有大手,扼住他的脖頸,叫他,沒法呼吸。
他壓抑著窒息感,拿起骨頭,緊緊握住後,放到心口位置。
放上去那一刻,惶恐不安的心臟,莫名其妙,停止了跳動。
原來隻要找到她。
哪怕是剩下骨頭。
他也能瞬間安心。
沈希衍抱著她的骨頭,勾了勾唇。
這個騙子,最終還是用完美的謊言,騙他失去了她。
沈希衍笑了一下,握著骨頭的手,卻控製不住顫抖起來。
那筆直挺立著的背,更是驟然垮塌下去,太平洋寬肩也耷拉下來。
他跪坐在後膝彎上,抱著骨頭,低垂下腦袋,任由雨水澆灌他的發絲。
不知道為什麼……
他是悲傷的,是淒涼的,是想哭的,可他,怎麼也哭不出來。
難道是不夠愛她,所以麵對她的死亡,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沈希衍想不明白,隻是抱著她的骨頭,像木偶那樣,呆坐著。
直到耳畔,重新聽到哭聲——
他才緩慢抬起黯淡無光的雙目,看向周圍的人。
寧汐在痛哭。
紀明修在流淚。
遲宥珩也紅了眼睛。
連工作人員都蹙著眉。
他們都好傷心啊。
為什麼隻有他沒感覺?
沈希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懷裡的骨頭。
南淺。
你看。
我都不傷心的。
你沒必要瞞著我。
現在好了吧。
錯過治療的時間。
讓我都沒法救你。
你說你是不是多此一舉。
算了,你都死了,我還怪你,顯得好小氣。
還是彆怪你了,先把你帶回家,我再好好教訓你。
沈希衍在心裡說完後,拿起手裡的骨頭,放到唇邊,輕輕吻了吻。
“淺淺,我帶你回家,好嗎?”
他以前抱著她做的時候,就喜歡喊她淺淺。
那個時候,她也會動情的,環住他的脖頸,在他耳邊低聲喊著阿衍。
然後他們會在彼此的呼喚中,深深交融在一起,這樣的過往,無比美好。
隻是後來,他們有太多誤會、太多矛盾、太多仇恨了,以至於很久沒喊了。
現在,重新喚她的名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讓沈希衍都感覺不適應了。
不過,沒關係,等他,把他的淺淺接回家,他就天天在她麵前,喊她淺淺。
男人把骨頭,放回骨灰盒,又重新合上。
蓋好後,他抬起無神的眸,看了眼天空。
下大雨了。
他的淺淺會淋濕的。
淋濕了,會感冒的。
沈希衍連忙脫掉外套,用西裝包裹住骨灰盒。
然後像抱孩子那樣,把她的骨灰盒緊緊抱在懷裡。
他抱著想起身,卻起了幾次都起不來。
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