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紫檀木茶幾,博古書架的桌案旁坐了個人影。
人影手中捏著支斑竹毫筆,麵前攤開了一張微微泛黃的長卷,上麵從左至右豎排羅列了不少名字。
而在這些名字上,近八成都勾畫了一個,似乎寓意著某種灰色意味的叉。
桌案對麵,站了個一身黑衣的年輕男子,男子拱手對端坐於書案前的男人恭敬的彙報道:“大人,李侍郎今日午時已經問斬,隻是在行刑前……”
說到這裡,黑衣男子略略猶豫。
桌案前的人執筆隨口問道:“行刑前如何,莫非李侍郎臨死前罵了我幾句,你才吞吞吐吐的不方便向我稟告?”
黑衣男子不再猶豫,回道:“大人說笑了,李侍郎隻是在臨刑前,突然魔怔了一般,激動的說自己看見了一個人。”
停頓一瞬,男子又接著道:“他說他——看見了汾陽長公主。”
“還說長公主就在這裡,在人群裡,她回來了……”
書案前,握著毫筆勾畫的手微停,又重新提筆在李侍郎李林越的名字上緩慢畫了兩道交錯的痕跡。
筆力遒勁,墨跡清朗。
“他還說了什麼?”男子又問道。
“他說要見您……”
男人將筆放下,視線落在卷軸最前明顯空了一個位置出來的地方,平淡問道:“長業,此事你怎麼看?”
呂長業又拱了拱手才回道:“大人,屬下已派人查探過,刑場當時確無可疑之人,而且京城之地,如果汾陽長公主當真時隔十年再次出現,我們的探子應該不可能會不知……屬下以為——李侍郎不過是,懼死而已。”
男人手指摩挲著那個明顯給誰留著的空白位置,將手中毫筆放於桌麵的青花筆架之上,了然道,“這世上誰人不怕死,也是人之常情。”
過了會又聽男人吩咐道:“不過長業,你知會一下孫大人,下次如再有人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妨留他幾日。”
長業眉尖微動,拱手道:“我明白了,大人。”
男人起身繞過長桌,走到了書房內的香案前,俯身一邊打理著一旁建蘭有些垂萎的長葉,一邊問道:“傅疾他們,人現在何處?”
長業跟著走到了男人身側,應道:“他們已快至北境外邦的最深處,竇靈國。”
“竇靈國……”男人聲音輕微,似是也沒料到,現在原來,已經查到這地方了。
呂長業恭謹的站在男人身後,神思卻止不住的微微活躍。
這麼幾年過去,大人的探網勢力也在不斷擴張,深入大陳國各境,連外邦也有了不少暗線,但……瞧眼書案長卷上最前頭那處一直空白著的位置,呂長業逐漸回想起了六年前,大人剛拿出這幅卷軸,開始處置了一些人後,他曾疑惑詢問過的問題。
當時大人好像隻回身看了眼長卷旁,他剛吩咐他們開始掘地三尺尋人的畫像,長業就明白了這個位置——該是誰的了。
一晃六年,畫像上的人卻依然沒有絲毫的消息。
那人在這世上分明已經死了,但“死了”卻又屍骨不存,所以大人才會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人吧。
大人的意思,應該是,即便已是森森白骨也要給送到他的麵前來。
長業思襯著,這位長公主最好,還是就這麼死了吧。
不然若是這會兒無聲無息落到了他們大人手裡,估計還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