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意循著話音轉頭看去,就見到一張透白的俊顏出現在了自己麵前,來人掀開了一側廂簾,麵上微帶笑意的看著她。
“秦……秦昭?!”
她接下來的疑問還未出口,又有一人從車內掀開了馬車最前頭的整麵車簾,然後探出身,對蕭辰意有點懶懶又似乎有些歉意的道:“長公主殿下……小人確實在陛下此處……”
此時馬車旁已分散開來的站了好幾個人高馬大的侍衛,個個滿目肅殺,擺著張生人勿近的臉,這廂,自然而然的,就被空出來了一小塊地方,旁的人即使好奇,也不敢趨近來探看打聽。
蕭辰意看著宋京眼底隱隱的興味,她完全瞧清楚了這男人麵上那點虛情假意的歉意,這人……
怎麼會突然跟秦昭在一處的……?
難道是秦昭將他給抓去了?但這融洽的氛圍瞧著又不像啊……
蕭辰意便道:“你……你們……”
狐疑之際,蕭辰意卻也知自己此番應是錯怪了某個男人,她見秦昭似乎是抬手阻了她身後人的禮節:“趙卿,此處便不必多禮了。”
然後蕭辰意才聽秦昭對她道:“阿姐,沈小姐那邊……”
蕭辰意眉睫一跳,自知理虧,立時就看向了左前方橋岸邊沈瞿晚與她派去的兩個侍衛的方向,蕭辰意咳嗽一聲,朝二人使了個眼色,兩個侍衛才退開了沈瞿晚身邊。
沈瞿晚視線投向了對麵的幾人方向,最後完全的落在了趙侍新身上,然後便朝幾人所站的方向走去。
蕭辰意便又轉回了頭,對上趙侍新淡淡從前方收回的視線,蕭辰意與人對視兩眼,微垂頭有點尷尬的道:“……呃,趙侍新,方才是本宮太心急了些,所以才魯莽了……”
“錯怪了趙大人,是本宮的不是……”
趙侍新安靜的等她說完,他才緩慢道:“太心急了……”
“看來殿下果真是很在意此人了。”
“那殿下的這聲歉……”
低沉的話音中,突然微勾起了點笑,蕭辰意又聽趙侍新道:“臣恐怕是擔當不起了。”
平緒的語調,聽不出喜怒,但細細咂磨,卻好像總能聽出那麼點,若有似無的諷刺味道。
蕭辰意有些
驚訝的抬頭,此時秦昭就在跟前,但趙侍新卻未再像之前那樣,言語行動全然拿捏的滴水不漏,看來今晚她誣陷了他這事,果真是讓他挺生氣的……
不然就是,這男人此番是故意的,故意在秦昭麵前以進為退,表明他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誣賴”而不得不成的“委屈”……
果然,秦昭聽了,在蕭辰意開口之前,便率先道:“趙卿,我知阿姐常常錯怪於你,但阿姐她……畢竟也是個女兒家,所以很多時候,趙卿你多擔待些。”
趙侍新在她麵前,朝秦昭拱了拱手道:“陛下說笑了。”
“臣自然……”
說著,趙侍新不著痕跡的睨了蕭辰意一眼,又接著道:“不會放在心上。”
秦昭似乎有些寬慰,“趙卿能這樣想,自是最好不過。”
此次是自己錯怪了他,所以方才即使聽趙侍新若有似無的諷刺話語,蕭辰意也沒做任何敵對的反應,現下便就這麼聽著秦昭與趙侍新兩人一來二去的對言。
倒是反常的“乖巧安靜”。
秦昭看著前方側身看向橋麵似乎有些尷尬的女人身影,他嘴角浮了抹笑,然後便探身準備走下馬車。
突然一聲尖細的“陛下……”喚聲傳來,將蕭辰意的注意力拉回了她身後方向。
她轉頭望去,就見一個身著暗紫衣袍的欣長身影朝她近了前來,來人一張陰柔精致的麵容,瞧著她,嘴角微含笑,目光是如常的溫和柔暖。
秦昭走到了她跟前,打量她幾眼,突然伸手替她撫平了方才在人群中穿梭推搡時衣服上生起的褶皺,然後才問她道:“阿姐,秦昭的河燈,你可幫我放了?”
蕭辰意看著人回道:“自然是放了。”
秦昭手還放在她肩頭,又問道,“那可許願了?”
蕭辰意點了點頭。
秦昭眼眸深深,又打趣道:“既是秦昭的燈,那阿姐的願望中,可與秦昭有關?”
蕭辰意其實也不太記得自己方才都胡亂許了些什麼願,但總歸不過是求個安寧罷了,她與秦昭的安寧,正待回答時,秦昭卻突然反應過來般道:“哦,瞧我,都忘了,願望透露了可就不靈了,阿姐你不必說了。”
蕭辰意一口氣差點噎住,她嗔怪了秦昭一眼。
秦昭朝她笑笑,看著她,似乎還想再問什麼,但最後,半晌卻隻是自言自語了一句:“不過……那這到底算是阿姐的願望,還是算秦昭的了……”
蕭辰意想,算誰的,其實都一樣。
她便隨口道:“不都一樣。”
秦昭聽了這話,垂眸看她,黑瞳中浸透的月光似乎更揉碎了些,晶亮亮的。
他似乎有點開心,低聲以僅二人可聽的聲音喚了她一聲,“阿姐……”
蕭辰意抬頭,“嗯?”
秦昭卻沒再說什麼,而是手垂下,牽住了她的一隻手。
蕭辰意視線越過秦昭,看向也正瞧著她方向的謝玉京,她有些好奇的道:“秦昭,你怎麼會……”
“他怎麼會在你馬車上的?”
秦昭盯著她,道:“阿姐你,就如此的好奇?”
“不知阿姐你到底是真的好奇,還是其實……是在擔心著什麼?”秦昭嗓音壓低,聽不出什麼情緒。
蕭辰意未發現什麼,但卻潛意識的嗬嗬笑道:“阿姐能擔心什麼,阿姐隻是好奇而已啊……”
秦昭沒再接這話,很快卻看向了她身後。
蕭辰意便聽他對著她身後的人道:“趙卿,今夜好時辰已所剩無幾了,你與沈小姐應該還有其他安排,那便去吧。”
蕭辰意也看向了趙侍新的方向,此時月光投射似乎是變換了個方位,趙侍新的臉有點背光,麵色瞧起來突然就有些沉了。
趙侍新的視線滑過前方兩人交握的手。
還未回話,秦昭又打了個哈欠,接著道:“朕也乏了,準備回宮了。”
這話,似乎不止是說給趙侍新一個人聽的。
果然話說完,秦昭再看了蕭辰意一眼,突然卻鬆開了牽住她的手,隻對她道了句,“阿姐,秦昭先回了,你也早些回宮吧。”就轉身走向了馬車。
蕭辰意見謝玉京還在秦昭車上,她想說什麼,最後卻隻能在秦昭身後喊了聲:“哎,秦昭……!”
但人卻沒理她,馬車軸輪“軲轆”轉動,秦昭放下了東側廂簾,很快隻能見俊秀的下巴緩緩消失在蕭辰意的眼前,被黑重的車簾完全隔擋。
不知為何……蕭辰意總覺著,秦昭方才……好像是……有些生氣了?
不過,他這突然又是生的什麼氣?方
才不都還好好的?
被丟下的蕭辰意有點莫名其妙,她本以為秦昭這趟好不容易溜了出來,又到了她麵前,定是會同她一道回宮的……
結果……
夜風一吹,蕭辰意覺得自己被人給無情拋棄了,有點可憐兮兮的。
這孩子也是,越來越捉摸不透了。
秦昭一離開,現下這地方便就又隻剩下趙侍新了,趙侍新方才回了秦昭一句“陛下慢行”,想來定是不會再回她類似一句的,蕭辰意便準備在這樣的好日子裡再客套兩句,便轉身離開時,卻見趙侍新突然朝她走近了幾步。
蕭辰意瞧著人朝她近了前來,許久才對她開口道了句:“蕭辰意,你就是這樣,希望我今晚能有個好心情的?”
蕭辰意不自主後退了半步,囁嚅道:“都是……失誤……失誤。”
趙侍新看眼前方熱鬨的長街,緩緩將視線又落回了蕭辰意的身上。
細月如鉤,倒映在水中,輕輕晃蕩。
橋上人來人往,燈火依舊通明輝煌。
但蕭辰意此時,漸漸,卻再注意不到周邊的人息與景致,因為她現下全身心都在打起精神抗住麵前男人突如其來的注視。
蕭辰意不知趙侍新為何會突然這樣的看她,分明好像是平常的眼神,卻無端的讓她頭皮發緊,脊骨發麻的……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