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侍新自養心殿出來後,去了趟內閣值房,等處理完事務出門時,走到廊下,卻遇見了一人,似乎在廊廡下侯了他多時了。
是孫承,著一身赤色羅的朝服。
在趙侍新走出房門,站在廊下看著天光時,孫承上前幾步,到了趙侍新麵前,朝他揖了一禮道:“趙大人。”
緩慢拖長的語調一聽就是有話想對他說。
趙侍新偏頭,探究的看了孫承一眼,道:“孫主事?”又轉回了頭去,依舊看向半空中:“這是找本官有何事?”
孫承走近一步,聲音放低的盯著趙侍新道:“趙大人也準備回府了吧,那不如我們,邊走邊聊?”
趙侍新又看了孫承一眼,率先提步往宮城外的方向走去。
走在皇極殿前的磚石廣場上,孫承看眼身前緩步而行的男子,一側手臂緩緩握緊了拳,此時,廣場上除了禁軍侍衛,已無旁人,他突然在後不顧身份的道:“趙侍新,你放了小晚吧。”
趙侍新停下步子,側身看向孫承,眉峰輕攏,語氣淡淡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孫承麵皮輕輕抽動,顯出了幾絲不甘和憤怨,“趙侍新,趙大人,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能不能放了小晚,讓她離開你的身邊,讓小晚能……”
說著,孫承突然逼近趙侍新一步,目光如炬的盯著他,“對你死心……!”
趙侍新回視向孫承,許久才緩緩挑眉,冷漠的退開了距離,道:“看來你真的很在意她。”
“到這裡,你是專門為了小晚而來的,對嗎。”趙侍新負手而立,了然的又道。
孫承被人猜中了心思,也不遮不掩,他手在袖中捏緊一側拳頭的道:“是,我就是為了小晚來的,小晚她……是我孫承一直以來喜歡著的女人……”
趙侍新看孫承麵上隱忍的表情,他側身望向了一旁的殿宇:“我知道,你當年不就喜歡她嗎。”
視線落在金黃的琉璃瓦上,趙侍新又悠長的道:“十年前是這樣,之後,沈叔被貶去蘇州,你也跟著去了,沈叔死後,小晚來到京城,你會跟著來也是自然的。”
孫承想,趙侍新當然是知曉的,因為以往哪次見麵,他對小晚的
情義,曾在趙侍新的麵前掩飾過,可是這男人,明明完完全全的占據了小晚的心,卻又從來都不表露出什麼多餘的情緒,就比如現在。
孫承最痛恨的便是這男人的這副模樣了,明明擁有了他所渴望的一切,卻似乎總是一副平淡的樣子。
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得到小晚全心全意的愛慕……
孫承不得不承認,他是嫉妒,簡直嫉妒得發狂,所以他才完全不能忍受這男人對小晚竟不是全心全意的,而是……
孫承抑製不住的又回想起了那一幕,那一幕他當年無意間瞧見的畫麵,讓他看清趙侍新這人——絕不是小晚值得托付的人的畫麵。
當年,小晚曾被那位長公主殿下騙去過一次公主府中,回來之後便情緒失控,整日裡以淚洗麵,那時孫承從沈瞿晚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才了解到原來是趙侍新似乎是“被迫”的對她說了狠話,才使得她如此傷心。
當年,孫承自知自己無論如何也配不上小晚,更比不上在她心目中皎皎月華的趙二公子,所以孫承隻能在心裡默默的希望著她能幸福,隻要小晚跟趙侍新在一起能幸福,他就滿足了。
可是小晚卻被這人給狠狠的傷害了,所以之後,孫承尋了個機會,便偷偷的溜進了那位公主的府中,想找趙侍新問清楚,沒料在公主府後花園中的一間小屋前,孫承卻碰巧見到了一幕令他現下也記憶猶新的畫麵。
他見到……趙侍新竟將那女人給狠狠的壓在屋門前親吻。
他那時不敢靠得太近,也不知兩人具體是說了些什麼,他確實也看清楚了趙侍新麵上隱忍的恨和發狠,但……做為男人,男人的直覺告訴孫承,眼前的畫麵,眼前的這男人,恐怕絕不僅僅隻是表麵上看起來這麼簡單明了而已。
孫承當時在旁側站了許久,回到沈府後,他如常的安慰沈瞿晚,卻再沒在她的麵前提起過趙侍新的名字。
孫承嘲諷的牽了牽嘴角,他想,恐怕還不止這些呢……
若說當年那一次隻是什麼也說明不了的直覺,那之後,趙侍新這人又是如何做的呢?
不著痕跡的哼笑一聲,孫承永遠都記得老師幾年前對他說的話,他想,老師果然洞明,小晚……決計不能
托付給趙侍新,他根本就不是小晚的良人!
孫承便看向趙侍新道:“你既然知道我對小晚的想法,那你現下……會如何做呢?”
趙侍新依然側身,下頤微抬,他未接這話,而是突然道:“當年趙家那事,在沈叔身邊你也出了不少力吧,我看過你的黃冊,所以孫承……”
趙侍新終於回轉了頭來,看向孫承,目光漸沉的道:“你要不要我,給你一個機會。”
孫承似乎聽出了些什麼,又好像不大明白,他道:“你什麼意思?”
趙侍新便道:“吏部侍郎的位置,最近正在廷臣會推,你有這個能力,也有野心,怎麼,想不想試試。”
孫承有些驚愕的道:“你……”
趙侍新笑了笑,又緩緩的道:“小晚……你可以到府上來看她,畢竟,她也隻有你這麼一個沈叔當年身邊的人了。”
孫承聽了這,他突然也笑了笑,道:“趙侍新,你還真是大方。”
趙侍新看著孫承,眼微闔:“怎麼樣?這個機會,你要,還是不要?”
孫承麵皮發緊,他知曉,對於他這樣一個從外調入京都的官員來說,眼前的晉升便是絕佳的機會,從主事到侍郎,雖僅僅隻是一個品級的差距,但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也得花費好幾年的時間才能走到這一步,更何況是他這樣一個毫無根基的外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