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塌上,聽蕭秦昭當真這樣應了,蕭辰意不自主微握緊他的手,又聽他道:“我早就想對付趙侍新了,此次除了起初亂民的暴.亂之事純屬偶然外,其餘皆為我一手策劃,我本想借安撫建洲亂民一事,讓趙侍新不知不覺的死在出京途中,到時再將他的黨羽一並剪除,就一勞永逸了,這是最不需流血犧牲的法子,隻是可惜……”
說著,蕭秦昭雖有憾,但看著身前女人在燭火下明麗的麵容,聽著人還在他身邊輕淺的呼吸,還這麼好好的待在他身邊,蕭秦昭便早已甘心接受了那樣的結果。
想到這,他突然便想到有一件緊要的事沒問,便對蕭辰意陡然換了個話題的問道:“對了,阿姐你此次費了如此大的勁出京到底……是想到哪裡去的?”
蕭辰意沒料他會突然轉移話題,立時有些心虛的看了人一眼。
蕭秦昭打量她神色,他陡然又想到一事,神色便冷了些,有些急的問道:“可是與之前你問我的那位被高祖爺爺勒令不得再提及的女人有關?”
蕭辰意不想騙他,在蕭秦昭灼灼的注視下便還是艱難的點了點頭,見人愈漸沉下的麵色,蕭辰意便趕緊的解釋道:“秦昭,不是你想的那樣,阿姐不是想離開,阿姐隻是好奇想去了解了解而已的……”
秦昭麵色還是一點也未好轉,蕭辰意便又道:“真的,秦昭你相信我啊,我曾答應過你再不會……”
“再不會……那樣了,所以你彆不高興了。”這話自是指她此次回歸與秦昭相認時承諾他的,她再不會向當年那樣不聲不響的離開了。
秦昭看她如此鄭重的神色,這才麵色稍霽,過了會才又轉回方才的話題接著道:“趙侍新在途中知曉了建洲亂民實際已被提前安撫了的消息,便料到定是有人想在途中刺殺他,所以他於是反而將計就計,以身涉險想來以此引出朝堂上所有與之敵對的人,便於之後好一網打儘……”
蕭辰意完全沒料到其中曲折竟是這樣,她緩了好一會兒才道:“竟是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之前趙侍新會拉著她故意跳崖營造生死不明的假象了,之後本有實力高強
的護衛,卻又還一直這麼刻意的在林間逗留,原來果然也是有籌謀的。
這麼想著,蕭辰意便將當時與趙侍新在一起的情形,一一說了出來,當然省略了石屋那“不堪回首”的一段,蕭秦昭聽了,他冷笑一聲,道:“是我太低估趙侍新的情報網了,此次是我大意了。”
蕭辰意看著秦昭,她此時有很多疑惑,但一想到秦昭原來並不是真如表麵他所展現的那樣信任趙侍新,而是一直都在隱忍的謀劃著,她心下寬慰自己可以省好些力氣,不用再絞儘腦汁想折子怎麼說服秦昭相信她的話了,便開始問出自己從知曉了這事以後從現在開始心底所有突然冒出的疑惑。
她第一想知的便是秦昭到底是從何時起又是如何會開始想對付趙侍新的,而且現如今朝中情勢又到底是怎樣的……
不過對於皇權來說,形勢應該是比較嚴峻了,不然秦昭也不會這般隱忍的出手才對。
蕭秦昭聽她問話,他緩緩站起身,走到了床榻對麵的一麵博古書架前,許久才回頭看她一眼,然後開始慢慢的告訴她一些事情。
原來早在兩年前,秦昭就因一件事已經開始忌憚趙侍新了,也是因那件事,他才發現自己原來……已處於這樣危險的境況了。
當年先帝還在時,內閣本就勢大,所幸當時還有先帝刻意培植的宦官王瑾可與之對峙,而趙侍新雖是內閣閣老的門生,但他同時也是刑部荀尚書的弟子,而且趙侍新此人尤善權術機謀,迷惑收攬人心,所以連先帝也信任並且願意培養他成為接替當時白閣老的臣子,所以秦昭一開始對他也是十分信任的。
之後先帝辭世,趙侍新以雷霆手段除掉了王瑾,白閣老也自請致仕,朝堂上一時就無人敢再爭其鋒。
不過在國事朝政上,趙侍新一直以來也確實算得上是兢兢業業,不論是輔政佐事,還是協理軍務,大陳國在他的匡扶之下,國勢確實是越來越強盛了……
一時君臣和悅,關係還算的不錯。
也是發生了那件事之後,這份關係才開始逐漸流於表麵的。
兩年前在一次林苑的春遊狩獵之行中,有外邦潛入的刺客奉命刺殺大陳國主君,秦昭當時因遊玩心盛,在追逐
獵物時讓隨行護衛的京營禁軍不得上前乾涉,便無意讓刺客給鑽了空子,以至自己落入了危險的境地。
而那時,趙侍新領著所剩無幾的護衛來尋他便也出現在了旁側,但他卻一時沒發現躲在一旁的君主,此時,有另外的禁軍護衛趕到,但就在這當時,找來的刺客也陡然發難,在危急之際,禁軍中的一個將領卻舍了他這皇上而選擇了救趙侍新,雖然後來其餘禁軍救駕及時,刺客伏誅,而那位將領也狡辯自己並未見到他這聖上,但秦昭心頭卻是清清楚楚的,那將領當時……是看見了他的。
但他還是選擇了舍棄他這個皇帝,而擇主了趙侍新。
秦昭後來以那位將領護衛不利處置了人,但此事在他心裡卻投下了一顆巨大的不□□,他不得不想,趙侍新的勢力,當時就已連專職護備京師的禁軍都已染指,皇城的安危已不在他這皇帝的掌控之中了,而且當時秦昭還發現掌管南境的忠勇大將軍竟也開始與趙侍新過從甚密,在內,趙侍新在朝堂上是一呼百應,在外又有大將軍的軍權威壓,而其他幾境將軍,其忠誠之度也難測,各地府兵也不知有哪些很可能已被招攬,蕭秦昭這才知,皇權此時——原來早已被嚴重的威脅了。
七年前父皇崩逝,他年少繼位,再加之坐上太子之位後確實並未放太多心思在皇位之上,所以一開始馭國理政皆仰賴輔臣,四年前才終於開始逐漸親政,但到底年紀尚輕,還不能將皇權牢牢的握在手中,所以才會處處受權臣掣肘。
但讓他這兩年一直以來都有些看不透的是,趙侍新後來卻又遲遲並未有其他動作,他依然如以往那般輔佐國事,對他恭敬,未有任何無理或出格之舉,所以蕭秦昭便也開始隱忍起來,就這樣假意信任趙侍新來與之周旋。
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所以之前才會讓陵淄候將他帶回來的精銳邊軍一同拉入狩苑之中,讓他們與京軍比試了,他就是想乘機假借難忍京軍無能,而裁撤京營重新整編,雖說整編後京營的作戰實力短時間內會打折扣,但到底也比受人威脅的好。
所幸與朝臣僵持周旋了那麼久時間,這事最終還是辦成了。
所以之後很快
,蕭秦昭才會再借著亂民之事,開始籌劃密殺趙侍新,因為此次機會難得,同時也是最簡便容易的方法,不過他也知,此次,是他有些過於急切了,他知曉的,但是……
背身站在書架前,蕭秦昭一隻手輕按在書架的橫木上,他想,他等不及了,自阿姐又再次回到了他身邊以後,他就越來越心急了,他想把人留在自己身邊,想找機會漸漸向人表明那些隱秘的心意,想更加的親近她,而不隻是像現在這樣……隻是姊弟間的親近,隻能假借皇弟之名來對她親近,他不是她心底所以為的那樣隻把她當親阿姐來看待的好皇弟,他不是——
她不知,他一直以來,都隻把她,當心底暗自愛慕並隱忍渴望的女人來看待的。
所以他不能再等了,而且……想到另外某人,蕭秦昭又忍不住心底突然湧上的暴戾情緒,趙侍新——
他一直以為因著當年之事,趙侍新應該是極為憎怨阿姐,僅僅想報複她而已,但如今,他才驚覺自己原來錯的離譜,他也是男人,他能很明顯的感覺到作為一個男人,趙侍新對阿姐是存著怎樣的想法,而且此人……對阿姐也是占有欲極強,且勢在必得的。
所以他怎麼能等,隻是,蕭秦昭按在書架上的手使勁收緊,他還是疏忽了,竟讓阿姐被那男人給那樣對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