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意的話說完,殿內一瞬寂靜,過了會兒還是蕭秦昭率先開口,他看向邱其真方向,眉微蹙,似乎有點不可置信:“你說什麼,阿姐,你方才那話……到底是何意?”
蕭秦昭似乎不敢相信蕭辰意方才那話就是表麵上的那種意思。
蕭辰意剛想再答時,邱其真已上前了一步微微笑道:“陛下,就是您所理解的意思,臣確實如長公主殿下所說,不喜女子。”
“不過臣有些好奇,汾陽表妹是如何知曉的?”說著邱其真又看向了蕭辰意。
蕭辰意便麵不改色的撒謊道:“自然是……看出來的,表兄莫不是忘了之前汾陽曾在你府中待過一段時間……”
也不知邱其真到底信不信的,隻聽他道:“原來如此,倒是沒料表妹竟如此心細如發的。”
蕭秦昭見兩人來往應答,已按耐不住問道:“那表兄府中的小世子……”
這麼說著,想到近日來聽聞他這位表兄府上侯老夫人又在大肆張羅著為他娶親,物色人選,蕭秦昭自己也已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便聲音漸低,沒再說下去。
邱其真自也知自己府中最近傳出的某些消息,他微苦笑,麵上很快倒還是一副舒朗的表情:“想來陛下也知臣府上一直以來家母唯一記掛著的事,所以臣之前才一直不願怎麼回京,但如今卻是越來越難糊弄過去了,為了家族關係,臣不能隨意娶一個女子,而且應該也沒合適的女子肯與臣做這樣的交易……”
蕭辰意聽邱其真這意思,其實就是一來是身份合宜的女人不易找,二來這身份合適的,人家卻不一定願意與他這樣相敬如賓的過日子,而同時,他也不願耽誤其他好女兒家吧,但他此時卻肯求娶她……
那是不是說明在他心裡,她就是那個可被耽誤的了……
……好吧,她雖也確實不在意這些,但莫名好像還是有點不爽,蕭辰意便幽幽的朝邱其真看過去。
邱其真接收到她眼神,他毫不愧疚隻無奈笑道:“依臣所見,長公主殿下想來應該是不在意這些的,殿下若是嫁了臣,在不影響臣府上安平的情況下,臣自不會乾涉殿下想做的任何事,不管殿下
……”
“是想暗中豢養麵首或是怎樣,臣都不會乾涉,所以我想,殿下與臣將來定會相處的十分愉快,相敬如賓琴瑟和諧。”
蕭辰意聽邱其真話說的這麼明白,她幾乎也能預想到嫁到侯府去之後,其實除了侯老夫人會難纏一點以外,照邱其真這人溫和的性子,她覺著她與他確實是能相處得還挺愉快的,而對邱其真來說,她也的確會是一個很好的擋箭牌,對那位侯老夫人,同時,也是對所有對邱其真有意女人的擋箭牌。
蕭辰意便道:“如其真表兄所說,小妹也覺著確實會非常愉快。”
所以蕭辰意又看向蕭秦昭勸解道:“秦昭,你也知阿姐的脾性,所以此次阿姐也確實算不得是什麼犧牲,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生活而已,反正阿姐也不想再嫁到其他誰人府上,同其真表兄湊合著過,對阿姐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而且對於此次行事,也有為大利,否則我們還能再想出什麼其他更合適的辦法嗎。”
蕭秦昭久久未回應,他眉頭依然緊皺著,邱其真看向殿中的這位皇帝陛下,心中漸漸快凝成一絲疑團時,上方人才終於回應了。
蕭秦昭看向蕭辰意,見她對邱其真那事一臉的篤定,他終於妥協道:“既然表兄與阿姐都這樣說了,那朕就相信其真表兄了。”
此事也就算這麼定了。
但卻不是立即就要散布出消息,在此之前還有些事要提前準備,蕭辰意與邱其真也還得再配合著演演戲,而且幾日後還有跨東海來的幾個小國,大陳國中將幾國統稱為東夷海國的使臣需接見,蕭秦昭便道,在接見東夷海國來朝的使臣宴結束之後,再行決定何時宣布她這位長公主殿下與陵淄候大婚的消息。
議事已定,邱其真自就離開了殿內,等人走後,蕭辰意才看向殿門外人方才離開的方向,對蕭秦昭有些擔心的道:“秦昭,你就不擔心其真表兄他……”
蕭辰意想說的是萬一她這位表兄反水了怎麼辦?
蕭秦昭朝她笑笑,似是一點都不擔心的對她道:“阿姐,朝堂上的事雖波譎雲詭,人心也難測,但其真表兄的為人,我還是看得清的,他隻要答應了,此事就絕無反悔的可能,若是真如此,那
便就算是秦昭看錯人了吧。”
蕭辰意聽他這麼說也放下了心來,她也知一句古話的說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這之後,秦昭依然配合著趙侍新處置了些人,君臣關係便依舊和諧。
幾日過後,很快便到了接待幾國使臣的晚宴上。
東夷海國與大陳國隔海相望,每年這幾國都會在冬季時一同派人跨海來到大陳國,向大陳國進貢本國的美酒、人參、貂皮、東珠等好物,而大陳國也同樣會賞賜不少東西讓其使者帶回國中去,幾國與大陳國的關係便還算得上是睦鄰友好。
隻是每次這幾國使臣最終抵達大陳國的時間卻都是不確定的,即使他們每年都是在相同的時間出發,但因在海上漂泊,所以偶會比預計的時間早些,偶又會晚些,此次便就比昨年又晚了些時日。
此時已是戌時二刻,今夜天黑的比較早,皇極殿前的磚石廣場上,四周已黑幕垂繞,但在廣場四周隔著一定距離都立著幾乎人高的青銅燭台,暖橘的火光將宴席四周照的通明亮堂。
光輝氤氳著此時場地上歡熱的氛圍。
大陳國的皇帝陛下端坐於北側方位的三級石階之上,沿著雕龍紋的漢白玉禦道往上望,隻見人一身黃色繡金龍的袞冕服,麵容清俊,一眼看去,麵上雖帶著柔和的笑,但卻也有不怒自威的天家之氣。
而下首,則循著禮儀及品階位次兩方排開的坐著大陳國的王公大臣及東夷來的各國使者。
蕭辰意今晚定也是要出席的,而且還得是坐在她這位其真表兄的身邊才行。
這才方便他們做戲給某些人看。
果然秦昭與東夷海國的來朝國使臣來往的一番寒暄,晚宴開始了一會後,蕭辰意就接收到了多少不經意間往他們這裡看來的視線。
有好奇的,有自覺了然的,當然也有捉摸不透,但同時卻潛意識裡讓她覺著不太好受的……對麵某人偶爾投來的視線。
廣場上現下奏演的都是那幾個東夷使臣帶來的外邦特色樂舞,有扭著鼓的,還有耍刀弄劍吐火營造氛圍的,氣氛是越來越歡暢輕鬆,不少大臣已開始結群的走動著寒暄敬酒,蕭辰意與邱其真之間你來我往,把握好尺度,間含曖昧的行止也有些
足夠了,在某些熱情的東夷國使臣正纏著大陳國的皇帝陛下滿口說著好話這時,蕭辰意的身前終於迎麵走來了一人。
蕭辰意本是在同邱其真笑著說話,麵前陡然來了個人,那不尋常的氣息及遮擋住她身前些許光亮的身軀不得不讓蕭辰意捏著酒杯仰起了頭的去看。
邱其真見了人已緩緩起了身,朝人寒暄道:“趙大人,怎麼得空到我們這邊來了。”
蕭辰意看眼對麵,果然見好些大臣都被那些東夷來朝的使臣給纏住了,趙侍新倒是輕輕鬆鬆的就把自己給摘了出來。
蕭辰意便也站起了身。
閒閒的看著來人,但她心裡此時卻已然打起了些精神。
她還未說話,便聽麵前人回了邱其真的話道:“有些話想找人聊聊,自然就得空了。”
邱其真有意味的笑笑,蕭辰意也聽出了趙侍新此時說這話的不同尋常,她剛想再以邱其真做掩護時,沒想這人卻十分“識趣”,抑或說是覺著戲不可演太過,便毫無義氣的將她一個人丟下,來麵對這人的道:“這樣,那趙大人與殿下慢聊,此處太吵,本候正想去清靜清靜。”
說完,便擱下酒樽離開了。
留下蕭辰意獨自端著杯酒,在趙侍新麵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尤其是鼻間嗅到這人近前來後身上那隱隱熟悉的味道,讓她更有些坐立難安。
雖然那味道她覺得其實還挺好聞的,並不討厭,但就是這樣才讓她更不想湊近這人身邊。
但趙侍新卻反而更邁近她一步,看著人終於開口道:“你跟邱其真,最近怎麼回事?”
他手上把玩著酒杯,垂眸看向她有些意味又似乎是不容拒絕的緩緩逼問道:“你難道還一直念著他?”
蕭辰意雙目微微放大,看著人,眸中漸升惱意,這人……這人方才這話,一副她是他所有物的口吻是怎麼回事……
她便道:“我跟其真表兄怎麼回事,關趙大人什麼事?大人莫不是連本宮喜歡哪個男人都要管……”
蕭辰意話音剛落,就聽青銅酒樽突然不輕不重擱在桌麵上的聲音,她心頭條件反射的一跳。
男人緩緩起身,又看向她話音尤緩的道:“喜歡?蕭辰意,你彆告訴我你還喜歡著邱其真,
那你先前那麼長時間怎麼不又像當年那樣纏著他的?”
先前?先前她躲他還來不及,哪還有心思想其他,而且若不是情勢所迫,不是這人即將要做的那些事……她也不會有同她這位其真表兄這樣做戲的時候。
蕭辰意便沒好氣的道:“先前,趙大人還好意思說……”
看人一眼,蕭辰意方才的話點到即止,她想這人應該也明白了她意思,便又接著道:“本宮為大人所迫,趙大人既想玩弄本宮,那本宮何不在趙大人現下還沒機會之前,好好滿足下本宮當年未成的心意。”
趙侍新麵上表情越來越冷硬,他盯著人許久,突然無甚情緒的道:“你愛他?”
蕭辰意心口一跳,聽了這話,又見人正表情森冷的盯著她,她想脫口而出肯定的話,似乎是潛意識裡的危機意識又似乎是……還有什麼其他原因,讓她一時就說不出口,她便也冷道:“趙大人跑來這裡原來竟是想同本宮討論這樣**的問題的,那恕本宮就不奉陪了。”
蕭辰意立時就要走,有人卻不著痕跡的拉住了她胳膊。
然後蕭辰意就聽耳邊一聲淡笑。
趙侍新見女人回避他方才那句問話,他心情好了些,強硬的將女人之前擱在桌麵上的酒杯塞進她手中,然後自己也拿起了一杯,一臉她不喝就彆想從他跟前離開的表情道:“長公主殿下不介意跟臣喝一杯吧。”
說完趙侍新才慢斯條理的放開了手,容色鎮定,全無大庭廣眾之下對她這長公主殿下舉止不敬可能會被人瞧見並知曉的擔憂和懼意。
蕭辰意生氣,但半晌卻還是隻能認慫道:“喝就喝,一杯酒而已。”
她端起青銅酒杯抿了一口,雙目頓時驚的大睜,這酒……這酒怎麼如此好喝的!
濃鬱而清甜的果香徘徊在唇齒之間,不甜不膩,清爽解口,還帶著淡淡的餘味酒香,像許久沒再喝到過的,蕭辰意曾極喜歡的某種果酒一般,她忍不住一口將樽中的酒儘數都填進了肚裡。
等她喝完,趙侍新微笑了笑,蕭辰意卻沒見到,他對她道:“這麼喜歡?但這酒你也彆喝太多了,這是東夷國進貢的雪果酒,並不適宜一次性喝太多。”
蕭辰意卻不聽人的,他讓
她不喝,她反硬要跟人作對般更想喝:“果子酒而已,有什麼不能喝的?”
說著又為自己斟了一杯,滿足的喝了下去,如她所料並沒什麼其他不適的感覺。
趙侍新將酒樽送到嘴邊,看著人抿了一口,在人準備喝下第三杯時,他終於按住了女人的手道:“真不能再喝了。”
蕭辰意卻將男人的手拂開,道:“趙侍新,不是你讓我喝的,你現在又阻我做什麼?你讓我喝我就喝,讓我不喝我就不喝了,我可沒這麼聽話。”
趙侍新見人固執,他深深的看著她,似乎想到什麼,半晌鬆開手如自言般低聲道:“行,喝了待會兒聽話點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