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倉庫裡的兩個成年人誰也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周慧芳看著滿身狼狽的丈夫，心裡升起一股不太好的猜測。
“國章……”她顫聲試探著詢問：“你、你怎麼樣了？是不是、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他們朝夕相處那麼多年，已經是這個世界上對彼此最為了解的人了，因此除了一開始被嚇到，之後周慧芳就很快從丈夫驟變的神情中猜測到了某些不好的情況。
劉國章知道瞞不過她。
男人頹然苦笑，在地麵往上照射的手機燈光中，伸出自己的右手。
手臂上長長的幾道抓痕還在往下淌血，皮肉都翻卷著，看起來格外猙獰。
周慧芳倒吸了一口冷氣，緊緊握住他的手腕，再開口時已經帶了哭腔：“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你、你要是出了事，光我和涵涵……我們在這個世道怎麼活得下去？！”
“她哭得太早了。”0376的電子音透出某種冷漠。
星星往那家人所在的方向偏了偏頭，心裡有點好奇。
哭……是什麼？
就是用這種發抖的聲音說話嗎？
它看不見女人臉上的淚水，也看不到這家人眼中的悲傷和恐懼。
所以在思考了片刻後，小喪屍又給自己的係統傳遞了新的精神信息。
“餓~~~好吃的~~~~”
0376：“……”
“崽，咱不會哭就彆哭，彆為難自己，真的！”它心累地歎了口氣，還有點被嚇到的驚悚。
你聽過喪屍哭嗎？
很不幸，我聽過了。
原本清軟稚嫩的聲音抖得那叫一個一波三折，還自帶完全沒有任何感情的嗚咽。
再配上小喪屍安安靜靜無動於衷的外表……
說實話，0376寧願飛出去麵對成百上千的喪屍大軍，也不想被星星摧殘自己那不存在的幼小心靈。
被它拆穿自己根本不會哭後，星星縮了縮手指，再次沉默下來。
小喪屍站在門邊默不作聲地聽著耳邊女人和女孩嗚嗚咽咽的啜泣，沒聽懂她們到底在哭什麼。
變成喪屍了，就要哭嗎？
喪屍不好嗎？
星星想了想自己，然後無聲地癟了癟嘴。
沒錯，喪屍一點都不好。
當喪屍，吃不飽。
直到這一刻，星星才終於和旁邊一家三口的悲傷略微同步。
倉庫裡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周慧芳抱著女兒，劉國章看著自己的妻女，夫妻兩個誰也沒有開口說即將可能發生的事。
雖然他們心裡都已經默認了這份絕望。
“你彆怕，我如果撐不住了……會自己往外走的。”劉國章的聲音嘶啞，手機燈光照射下，他眼瞳裡的光已經開始慢慢渙散。
周慧芳沒有說話，劉國章便斷斷續續地組織語言：“等我走了，你帶著涵涵哪也彆去，等、等政.府軍隊來人再走，我會把喪屍引開，你……你和涵涵，一定要好、好好活下去！”
他的身體已經在不受控地抽搐了，還算周正的臉龐在說完這些話後便狠狠抽動了一下，身體異化的痛苦讓他難以承受地低吼出聲，像一隻正在忍受折磨的野獸。
他終於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四肢詭異地抽搐著，跌跌撞撞走向門口。
周慧芳帶著涵涵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卻無聲地鬆了口氣。
她還以為……他不會走。
劉國章走到門口，跪摔在地上，卻沒有第一時間去開卷簾門。
而是偏過頭，看向了始終安靜站在那裡的星星。
“咕咯……”男人喉嚨裡響起古怪的聲音，外表已經和人有很大差彆了。
星星嗅著正在慢慢變味的人氣，同樣滑動了下喉嚨。
正在異化的劉國章朝著星星伸出受傷的那隻手。
0376急切地提醒星星躲開他，可星星並沒有動。
於是它被男人極為用力地抓住了細瘦的手臂。
卷簾門嘩啦一聲拉開，即將完全失去理智的劉國章拽著星星離開了那間漆黑的廢棄倉庫。
出來的一瞬間，身後的卷簾門便被人迫不及待地拉下鎖住。
如願以償地出來了，0376卻氣急地罵了聲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