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過去,地底已經沒有新的巨蜂竄出，整個汙染區的存貨都在天上了。
監控台的最新命令一直不來，頌晨等人無法行動,隻能縮在護營盾裡聊天。
巨蜂的翅膀摩擦產生的精神波幾乎籠罩地麵,從護營盾往外麵看,感覺目之所及處的空間都呈波浪形扭曲著。
這種攻擊正規軍還能用護營盾和外骨骼扛，普通公民卻毫無抵抗之力。
呂林憂心忡忡地看著安全區的方向，歎道：“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有沒有安排疏散。”
寥城冷笑一聲道：“得了吧，他們巴不得少幾張吃飯的嘴來分他們的聯盟幣。武器庫儲存的彈藥總量都不一定有巨蜂的數量多,如果太陽沒打西邊升起,我們最後收到的命令肯定是撤退。”
“行了，少說兩句,”何其看向坐在一旁,沒有參與話題的頌晨道：“其實也不是所有汙染區都這樣,而且，承擔後果的公民挺無辜的,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能分開對待。”
此時，頌晨正垂著眼，用手肘處稍微柔軟的布料擦拭刀刃。
聽到何其的話,她可有可無地說：“我選擇軍校,是因為軍校是我這種等級的公民能夠接觸到的唯一上升路徑。另外,無關個人情緒，保護和服從是這份職業附帶的既定任務,我既然選擇了,就會在能力範圍內儘可能完成。”
三人聞言皆是一怔。
細想之下,頌晨這話說得很冷漠，可誰又能否認它確實是正確的生存之道呢。
因為歸根結底，戰場對於大多數在軍部服役的人來說，也隻是混口飯吃的地方罷了。
隻不過在軍部待久了，宣誓多了，人的思維難免會受到一些影響，總覺得自己應該保護更多的人，所以會主動放棄一些機會，留在原地。
然而，他們隻是夾在兩者之間的工具。
——就像宣誓中所說，他們唯一能做的也就隻有在危難之中，作為一道防線，死在普通人前麵而已。
何其神色複雜地感慨：“我當初要有你這樣的覺悟，也不至於混成這樣。”
不過，他不後悔就是了。
伊甸突然出聲：
【明明是壓迫這個動作的承受者，眼裡看到的卻是與自己毫無乾係的同類——】
【奉獻果然是為人類量身打造的限定詞。】
頌晨聞言一頓，平靜地問：“伊甸，到了γ-96後你似乎有些活躍過頭？”
伊甸一直都是優秀的智能助手，很專業，但它並不喜歡發表自己的看法和評論。頌晨不找它的時候，它通常是沉默的。
可能其他員工不會喜歡這麼冰冷的人工智能，但它和頌晨的相性很好。
所以頌晨能感受到，來到這以後，伊甸發生了某些微妙的改變。
伊甸沒有否認：
【我是學習型人工智能，在戰區，我能夠捕捉的人類信息很駁雜，這些信息或許對我的中樞造成了一定影響，如果您不喜歡，我會進行數據清理。】
頌晨：“如果不會影響你的工作能力，就不用清理。”
伊甸沉默了一下，才道：
【謝謝您。】
這是伊甸第一次說出這個詞，語調很奇怪，帶著智械特有的冰冷。
沒等頌晨回答，許久沒有動靜的耳麥裡終於傳來些微電流聲。
下一刻，一道不屬於監控台工作人員，卻讓頌晨耳熟的聲音響起：“γ-96汙染對抗基地指揮權限已完成移交，從現在開始，到大入侵結束，所有現役小隊的調動將由聯盟第三軍區全權代理。”
“現在，所有小隊，聽我命令。”
“位於安全區的隊伍，請務必在十分鐘內完成群眾避難，最大限度保全公民性命。”
“十分鐘後，基地所有擁有戰鬥力的小隊前往交戰區會合，將活性種巨蜂全部祓除。”
聽到這，通訊公共頻道已經有其他隊伍忍不住問：“全部？真的假的？不用留一兩隻養蠱了？”
顯然，在這塊地方待久了的人，都知道管理層是什麼貨色。
監控台的聲音平靜又肯定地答：“是的，全部。”
“哇哦，牛的，沒問題。”
隊員多問了一嘴：“請問您怎麼稱呼？”
那邊道：“三軍，尋涅。”
何其三人一愣，而後異口同聲：“臥靠！”
不止他們，耳麥裡也有忘記切換頻道的士兵社死的聲音。
何其抖了抖腿，不可置信道：“這位怎麼會在低級汙染區？這邊根本沒有三軍所屬的隊伍啊？”
頌晨他們這種實踐生肯定是沒被算進去的。
“不知道，”呂林說：“但是我在三軍的時候，倒是也經常聽說這位的行蹤向來比較任性，可能是遠征剛結束，來度假的吧。”
“度假？這麼叼？”何其突然想到什麼，伸手拍了拍頌晨的肩膀，揚聲激勵道：“不過小頌啊，正好你也用刀，一會兒可要好好表現！說不定那位看到了還會指點一二啊！”
頌晨：“……”
可能是頌晨的錯覺，但她現在就是覺得，手中的長刀用著有點燙手。
十分鐘時間其實很短，可眾人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煎熬。
交戰區的一些隊伍沒事做，乾脆放棄私聊，直接在公共頻道聊起了天，聲音激動得有些顫抖。
“操，老子做夢都沒想到會有今天。”
“三年前那次多好的機會啊，食物不足，母蟲出來覓食，明明隻要努努力，就能把巨蜂群全部殺乾淨的。”
“可不是麼，結果怎麼著？那傻叉竟然讓我們撤退！媽的，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話說今天是哪位勇士先斬後奏的啊？太勇了，但是我愛了。”
“不管那位勇士是誰，我單方麵宣布，你！是我的神！”
這些聲音被如實收錄到尋涅使用的耳麥當中。
一堆大嗓門你一言我一語的，其實很吵，很影響信息接收。
可尋涅從始至終沒有出聲，隻是靜靜靠在椅子上，磕著眼，一言不發。
士兵也是人，適當宣泄是必要的。
幾分鐘後，安全區的小隊發來疏散捷報。
尋涅認真聽完，確認無誤後，才切換公共頻道，用冷靜的聲音說：“可以了，開始行動。”
幾乎在接到命令的瞬間，所有小隊就迫不及待朝天開炮了。
他們等這一天，已經等的夠久了。
耳麥裡頓時充斥各種槍聲和士兵激情的胡言亂語。
“啊啊啊啊啊——！！都是老子的KPI，誰也不準搶！！”
“突突突突————”
“要是讓你們其中一隻活著跑出γ-96，我特麼就跟你們姓！”
“來啊！來造作！！拿命造啊啊啊啊——”
“……”
D3區。
頌晨在接到命令的瞬間，就拎著刀一步跨出護營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