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聽完,咂舌反駁:“你要這麼說就沒意思了。意識到和沒意識到是兩個情況,就拿林瞬的隊伍來說,我相信如果林瞬和頌晨一樣,打心底認為NPC是同類的話,他肯定不會讓隊員對平民使用武器,也不會把任務情報隨意泄露給普通群眾。”
“更何況,軍事機密本身也不是民間組織能竊取到的,軍部更不可能允許軍人將秘密任務泄露,頌晨的行為是在打破秩序和規則!”教官道,“常火,你這套假設根本不成立。”
“你做的假設也沒有意義。”
常火笑了兩聲,意味深長地說:“那個年代可沒什麼一等民二等民,也沒現在那麼嚴重赤/裸的情報封鎖,起義軍的力量更沒你想象中的那麼薄弱,彆忘了他們可是擁有可觀武器儲備的武裝力量。”
教官皺眉:“你說這些,是在指責聯盟嗎?你彆以為這裡是三軍的地盤就能隨意詆毀。”
常火無所謂道:“我可沒那個意思,我隻是想告訴你,你根本不了解當時的秩序和規則,你隻是一個站在曆史肩膀上的後人,帶著時代的優越性,居高臨下俯視他們。”
人類是傲慢的。
無論是麵對疾病、異變體、時代洪流還是曆史,在這把火沒燒到自己身上之前,總是習慣以旁觀者的身份、輕蔑的態度去看待一切。
然後就是重蹈覆轍,新的‘後人’誕生,繼續用同樣的態度生活。
教官剛剛張口,常火卻繼續道:“所以說,去假設將已經在聯盟生長成熟的個體投入曆史,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事情,再直白點來講,頌晨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她天生就有將一切生物一視同仁的能力。”
常火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眼中欣賞情緒一閃而過說:“在她眼裡,人就是人,哪怕這些NPC在大多數人眼裡,隻是一串無意義、可格式化的數據,她也將他們當做‘本地人’,她從來沒有以高傲的態度去看待曆史,恰恰相反,她在融入曆史。”
“也正因如此,她拿到勝利條件後,站在拉爾納斯方的角度製定計劃。或許不高尚,但絕不高高在上……同樣的事情,林瞬可以做到嗎?”
教官:“……”
常火平靜地分析道:“另外,誰能說頌晨給起義軍的情報是假的?她可沒進行什麼過火的欺騙行為,更何況,頌晨隻是提供了情報,她並沒有參與抉擇,起義軍的行動是起義軍自己謀定的,是他們自願選擇了犧牲。”
“頌晨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利用了他們的選擇,去製定出一份更利於己方的行動計劃而已。冷酷嗎?或許有一點,但在聯盟,研究院動輒放棄被汙染星球的舉措也屢見不鮮,你們或許會去憐憫那些被放棄的低等公民,可你們會像現在這樣,去質疑研究院‘放棄’的決定嗎?”
沒等圍觀眾人回答,常火便自顧自地說:“你們當然不會,因為在你們眼裡,那是維護人類利益所產生的必要犧牲。同理,對於拉爾納斯人來說,這也是維護主權完整而產生的必要犧牲罷了。所以,省省吧,你們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高尚,頌晨也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麼低劣。”
常火說完,附近一片沉默。
不少人抿著唇,眼球轉動,想要找到辯駁的觀點。
可細想之下,卻發現在自己的服役生涯中,這樣的犧牲簡直疏鬆平常。
在淪陷的汙染星,基地會先組織軍人的撤離,因為他們可以提供更多價值,而那些沒有價值的原住民……則會成為異變體的食物。
教官張了張嘴,最後問:“那你覺得,在她眼裡人類到底是什麼?同類?工具?又或者和世上所有生物沒有區彆?”
常火聳肩:“三軍從來不會關心旗下士兵怎麼看待人類這種問題,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樂意關注這種哲學問題,我們隻在乎一個人是否有想要得到的東西,以及是否能保持這份想要得到的心理。一個沒有目標的人,三軍是不會歡迎的。”
又是一陣沉默。
半晌,教官歎了口氣:“好吧,再繼續爭論下去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了,今晚之後,林瞬確實會變得被動,但想要贏下比賽,還遠遠不夠,看看她接下來會怎麼做吧。”
林隊指揮在發現己方援軍被伏擊後,選擇及時止損,終止了對四個據點的增援,將損耗停在可控範圍內。
此時此刻,光屏顯示,林隊加上被活著帶走的俘虜,還剩367人。
而頌隊則依舊保持440人不變。
在和NPC有意無意接觸幾輪後,頌組四支聯隊也或多或少進入了狀態。
知道天亮之後,這些起義軍的屍體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走的時候很自覺地將腳印和可能被提取的生物信息銷毀。
天蒙蒙亮時,終於完成工作,各自回到據點小憩片刻。
這個晚上對於頌組來說,就是一場大豐收。
不僅收割到了足夠的人頭,還搞到大量武器補給,一下就富裕起來了。
休息前,各連長紛紛聯係指揮小隊,詢問下一步行動計劃。
一連長:“現在人頭差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依我看,咱們不如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把他們打出去得了!”
二連長:“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今晚之後,他們肯定會轉移據點吧,怎麼找到他們也是個問題。”
三連長:“還要小心他們的釣魚戰術,不然很有可能被他們反將一軍。”
一連長:“那情況不是又陷入僵局了??”
四連長:“頌指,你想怎麼做?”
頌晨窩在牆角,調整了一下姿勢:“什麼也不做,休息吧。”
“啊?!”
頌晨閉上眼:“有人會替我們工作,能休息就休息,先看看情況。”
連長似懂非懂:“……奧。”
暫時切斷通訊後,黎禮看著光屏上的數據說:“NPC屬於這個世界,所以屍體不會自然消散,明早或許會引起動亂。起義軍今晚綁走了四名林隊隊員,他們有很多選擇。可以進行逼供,也可以用來挑釁林隊……比如當街殺死四名隊員。”
頌晨:“那個領頭人手段強硬,大概率會榨乾四名隊員最後的價值,逼供之後,他們的死亡也可以作為引爆情緒的最終引線。”
維斯爾:“林隊現在已經錯過拉攏民心的最佳時段,要是我的話,我會把這四名隊員當街處死,樹立威望,至少讓八十二區的群眾擰成一股繩,勁往一處使,讓聯邦軍團成為眾矢之的。”
黎禮笑了笑:“他們現在可能還沒想到,殺死己方的根本不是我們,而是那群看上去可有可無的NPC,我很期待他們會什麼時候發現真相,在發現真相後,又會做出怎樣的應對措施。”
頌晨輕輕呼出一口氣:“快結束了。”
沒有報酬的工作,還是快些結束比較好。
科林像看鬼一樣看著三人。
這一刻,他似乎窺破了一直以來的疑問——這三個人到底為什麼會攪在一起。
現在看來,他們是臭味相投。
.
與此同時,林隊新據點。
林瞬皺著眉,有些拿不準下一步該怎麼做。
按照人數清點來看,頌組在今晚的行動中,劫走了己方的四名隊員。
他其實不太明白劫走隊員到底有什麼作用。
逼供?
可這是一場模擬戰,不存在真正的死亡,更何況正規軍都是上過逼供課的,他們就算把隊員折磨至死,也不可能從他們嘴裡撬出有用信息。
如果不是逼供的話,四名隊員還有什麼作用呢……
林瞬揉了揉太陽穴,突然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打過這麼被動的團戰了。
從開局的試探,到雙方幾次短暫的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