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00:23.
首都星東港,星艦泊口。
冷卻池內，龐大的深灰色星艦靜靜懸停其中。
熱量蒸騰下，鋼鐵與液體相接的地方,大量氣泡產生,順著艦體浮上水麵。
早早從巡航艦登陸的遠征小隊，此刻正身著外骨骼，手持載武，將星艦團團包圍。
他們立在冷卻池兩側,人人麵色凝重,數十雙眼睛一瞬不瞬鎖定港口岸邊的路，似乎在等待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路的遠端終於有一道人影匆匆出現，快步朝星艦入口處走來。
那人穿身上還套著研究員常用白色防護袍,掛在胸前的門禁卡還沒取下,發絲被風吹得淩亂，手中拎了一個長方形的合金箱,儼然一副臨時臨為被叫來的打扮。
來人正是淩川。
等淩川走近了,用不著他出聲,小隊隊長便自覺上前一步道：“少將讓我告訴您,上將一小時前醒過一次,狀態還算穩定,傷勢已經在第一時間讓隨行醫師處理過,至今為止沒出現被汙染的跡象……隻是不知為何,一直好不起來。”
淩川眉頭緊鎖：“既然沒被汙染,說明那隻異變體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為什麼會受傷？”
隊長聞言,低聲道：“不知道……那場戰鬥明明都快結束了,是臨死反撲，可上將似乎不在狀態。”
淩川重複：“不在狀態？”
“……是的，上將沒能…不，根本沒有躲開。”想到當時的場景，隊長臉色微凝。
異變體的反撲並不高明，可上將就像沒看到一般，就那麼站在原地挨了一下才堪堪回神。完成擊殺沒多久便昏迷了過去。
一切都是那麼突然，也是那麼突兀。
淩川聞言，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尋涅當年全盛時期的戰績是單人無傷祓除X-Ⅴ型類人種，那段時期他唯一一次受傷經曆，還是對壘類神種。
而這次這隻，隻是X-Ⅲ型的而已。
尋涅卻受傷了。
淩川又問：“消息封鎖住了嗎？”
隊長沉聲說：“光明會的人看到了，不過，林少將說他們暫時不會宣揚。”
三軍是尋涅一手建立的軍區，兩者完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外部和內部都忌憚尋涅可怖的手段和實力，所以安分守己。可一旦尋涅身體出問題的風聲走漏，那些蠢蠢欲動的妖魔就會尋著味撲上來，不計代價將整個三軍蠶食殆儘。
光明會的事情淩川知道的不多。
但他們願意隱瞞的原因卻不難想象——無非是想要獨吞罷了。
雖說就算受傷，尋涅也依舊是目前聯盟唯一一個能單獨斬殺X級異變體的存在，依然足夠有威懾力，他們不可能輕易得手。
可受傷這件事情本身就代表著某些不祥征兆。
比如，衰弱。
淩川呼吸不由沉重，抬眼望向前方的過道，隻覺壓抑綿長。
明明已經找到方法了，明明已經實驗過了。
可為什麼就是治不好尋涅呢……
淩川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尋涅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想到這，淩川猛地驚醒。
他現在能做的，隻有儘可能穩住尋涅的狀態，想那麼多做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將所有思緒按下，再次加快腳步。
兩人快步在星艦內的走道上穿行，經過無數道關卡後，終於來到最核心的醫療室。
林眷早已等候在門外，朝隊長點了點頭，很快就將淩川接了進去。
醫療室內空無一人，燈開得不大，唯有最中央的醫療艙還在閃著運行的綠光。
尋涅就這麼閉著眼，安安靜靜躺在艙內。
如果忽略他幾乎與發絲融為一體的麵色，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此時此刻，源源不斷的針劑正順著連接到尋涅手臂上的針管滴入他的體內，艙內的透明醫療凝膠已經漫過他的軀體，卻依舊能清晰看到自右肋處延伸至腰背皮肉上的猙獰傷口。
哪怕納米機器人已經在第一時間將傷口縫合，現在仍不時有猩紅的液體滲出。
尋涅的側頸處還有另一道稍微淺一些的傷痕，也同樣沒有愈合的跡象。
將行就木之人的身體愈合能力會變差，所以年邁老人總是會被微小的病症奪去生命。
正如淩川所料，尋涅的身體和他的精神體一樣，正在悄無聲息的衰弱。
事情已經發生，多說無益。
淩川直接將手中的箱子放到桌麵上，一邊打開一邊道：“先把外傷解決，我會給他打最新的細胞活躍劑，這種藥物還在實驗階段，可能會有一些副作用。”
林眷皺眉問：“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淩川輕輕搖頭：“你也知道，能出現在三軍遠征艦上的生物凝膠不是次等品，甚至比聯盟軍部內流通的最好藥品都更優越，正常情況下，哪怕是斷肢傷，也能在三小時內恢複。可目前來看，尋涅的身體完全無法吸收它，那麼其他藥物也一定無法在他身上起效。”
“用試驗品有風險，但是現在最緊要的事情是把外傷治好。”淩川將一試管淡紅色的液體吸入針管說，“再拖下去，他身體受不住。”
淩川平日裡雖是最不讚成尋涅去汙染區的，但他也知道，想要維持一個軍區的運行與威望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很多時候，不是尋涅熱愛殺戮，他隻是在履行掌權者的使命而已。
林眷抿了抿唇，點頭道：“先用吧。”
語罷，淩川走到醫療艙旁，將一管針水全部推入艙外的針劑灌中。
紅色的液體很快染紅透明的針劑，又順著管道進入尋涅的體內。
等到染上紅色的液體終於注射完，醫療艙上的體溫監測顯示開始升高，細胞活性增強，尋涅腰肋處的傷口終於有了愈合的跡象。
淩川和林眷看到後，幾乎同時鬆了口氣。
淩川輕聲道：“有用就好……”
緊接著，淩川熟練操作醫療艙，開始檢查尋涅的精神體。
在看到的瞬間，淩川隻覺一股涼氣從腳跟冒起，直衝發頂，手腳都跟著有些發麻。
他喃喃道：“怎麼會……”
林眷緊張地問：“怎麼了？傷勢又惡化了？”
淩川沒有回答他，嘴唇緊抿，不斷操控儀器，快速檢查其他地方，
在三軍呆了這麼多年，又是尋涅的專屬醫生，淩川可以說對尋涅精神體上每一道裂痕都了如指掌。
可現在，這汪瑰紫中，竟然驟然出現了幾道他一點印象都沒有的新傷。
不像是外力破壞，更像是從內部突然崩裂，而且到目前為止，這幾道傷口都還在以極快的速度擴散。
以前擴散的速度和現在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