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凜這人,小鎮上的大多數人提起來都是覺得他命運多舛,說通俗點就是命苦。
小時候沒了爹媽,好不容易長大,討了個漂亮媳婦兒,剛生了個大胖小子,媳婦兒就沒了,娃兒也三天兩頭出問題,剛掙的錢不僅沒了,還倒欠一大筆。
尋常人一輩子都沒吃過的苦,讓他短短二十幾年就吃儘了。
現在娃兒大了些,看著是個活潑健康的,聽說欠的錢也還得七七八八,眼瞧著總算苦儘甘來了。
誰聽了不得道聲不容易,不感慨啊。
然而某些人聽了,隻想翻白眼。
謝凜的身世是挺淒慘的,但人家過得可一點都不苦。相反,誰要是惹了謝凜,謝凜得讓那人吃儘苦頭。
那小子橫著呢,又是出了名的不要命,腦子還賊好使,一個人是孤零零,但同樣也沒有軟肋。
齊得福以前不懂這道理,看謝凜形單影隻,又傲得很,找了兄弟教訓他。
第一次他們慘勝,但好歹也算勝,沒等他們報複,他們中間就有人出了事,把公安局那邊的人引了來,再加上他們平時偷雞摸狗,不乾人事,信譽度極差,沒來得及狡辯就被關進橘子裡。
再出來,齊得福的小弟都跑光了,他重新投靠了新勢力,結果沒多久,新認的大哥跟謝凜杠上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大哥跑路,齊得福收攏剩下的小貓兩三隻,猥瑣發育,慢慢也有了點勢力。
但他說什麼都不願再跟謝凜杠上了,那特麼就是個煞神。
所以當他聽到新收的小弟去找謝凜麻煩,還想讓他幫著出頭時,恨不得把小弟的頭都打下來。
尼瑪的惹誰不好,偏去惹謝凜。其他時候,咋不見你眼光那麼好呢。
齊得福抽了半包煙,深深覺得誰搞出的麻煩誰解決,拖著小弟去旁邊一通“教育”。
晚上小弟戰戰兢兢去賠禮道歉,雙手奉還昨日收的攤位費。
謝凜沒要,小弟心顫顫地回去,齊得福仔細問了事情經過,包括謝凜表情,雖然一般時候謝凜都沒什麼表情。
他思索良久,覺得這事應該過了。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齊得福讓小弟又觀察了幾天,發現謝凜像過往一樣做著小生意,沒什麼異樣,他才徹底放了心。
有了這一出,也給齊得福提了醒,他召集所有小弟,把縣城周圍不能惹的人對他們提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小弟們都記住了,才讓人散去。
………
入了八月份,太陽的威力越發大了。
下午兩點多的時候,謝朗看著外麵,仿佛都能瞧到空氣中的熱浪。
家裡的電風扇也不好使,吹出來的風都是熱的。
他想要空調。
空調暫時沒有,不過冰鎮西瓜是有的。不知道是不是謝朗的錯覺,他總覺得謝凜帶回來的西瓜好好吃,西瓜味兒好濃。
謝凜用帕子擦了擦他嘴邊的西瓜汁,聲音裡染了些笑意:“西瓜當然有西瓜味兒。”
“才不是呢。”謝朗啃了最後一口瓤,把皮丟垃圾桶裡,沾著汁水的小手又去拿另一塊。然後跟豬拱食一樣埋頭狂吃,謝凜簡直沒眼看。
半個西瓜吃完了,謝朗身上和麵前都是狼藉,反觀謝凜,乾乾淨淨,吐出來的西瓜籽都規整放一邊。
謝凜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謝朗吃東西的形態,現在還好,以後再大點,還是這個樣子,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謝朗靜靜聽他說完,不屑地哼了一聲。
“您老人家多慮了,外人麵前我可注重形象哩。您看現在我都自己刷牙洗臉,自己穿衣服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老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謝朗一口一個“老人家”“您”,聽得謝凜太陽穴青筋直蹦。
不等謝凜發作,謝朗拿盆子跑出去接水,又噠噠跑回來,用腳把門一關,當著謝凜的麵脫得光溜溜,用帕子沾著水把自己擦乾淨,換上乾淨小背心和褲衩爬上床吹風扇,末了,還不忘對謝凜做鬼臉。
謝凜看著被水打濕的地麵,重重吐了口氣,去外麵拿拖把把地拖了,再行收拾。
謝朗偷偷注意他,止不住露出一個嘚瑟的笑。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打滾,興奮的不行。
可不是興奮嗎。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謝朗驚訝地發現,年輕時候的謝凜脾氣真的好極了,當然也不排除這個時候他年紀比較小,不扛揍。
想起上輩子小時候的事他都不太記得了。他對謝凜的印象就是大忙人,一年都見不到幾麵。
但是謝凜對他很大方,他對周圍人也很大方,所以走哪兒都有一堆“小弟”。
他最開始還挺開心,時間一久就膩了。他不承認他想謝凜,謝凜一點都不想他這個兒子,不然怎麼會不回家。
他在外麵搗亂,謝凜就凶他,有時候鬨得狠了還揍他,真揍,他要痛好幾天。
謝凜一點兒都不愛他,他又不成器,說不定謝凜正計劃著搞私生子。
艸,想想就好氣。
謝凜收拾完進屋,就看見謝朗在用力捶床。
謝凜:………
謝凜在床邊坐下,把謝朗嚇了一跳。
“爸爸,你怎麼都不出聲的,嚇死我了。”
“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謝朗一噎,他虧心事做得太多了,他能不怕嗎。
他仰頭看著謝凜,年輕英俊,眼角還沒有細紋,頭發也是烏黑油亮,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