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的時候,學校門口熱鬨極了,街邊的小吃攤排了長長的一隊,成夢穿著一件單衣,汗水還是陣陣往下滴。
她用夾子不時翻滾著油鍋裡的肉串,這樣肉串才會全熟。等肉串炸好了,她放到一邊過濾多餘的油,約摸一分鐘左右,她笑著問攤前的小孩兒:“吃辣嗎?”
“成阿姨,我不吃辣。你給我沾點豆粉吧。”豆粉是用黃豆經過炒製再磨成粉,吃起來格外香。
成夢用刷子給肉串刷了一層豆粉,遞給小孩兒。小孩兒沒走:“成阿姨,成玉今天沒給你幫忙嗎?”
成夢臉色微變:“他在家裡做作業。”
“喔。”
小孩兒走了,成夢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出神。
“老板,來一串豆乾,一串菌肝。”
“老板,老板?”
“喔喔。”成夢回神,麻利地把豆乾和菌肝放油鍋裡炸。
直到天色黑透了,她攤子上的炸串才賣得七七八八。成玉提著一個保溫桶給她送飯。
成夢吃東西的時候,成玉就踩著一個小方凳守著攤子,有客人來了,他就像模像樣地炸各種串兒。
近九點時候,這裡幾乎沒有人了,他們才收拾回家。
對於成夢而言,市裡的生意比在小鎮上好做多了。或許是因為市裡小學的學生幾乎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所以放學就直接走了,稍微遠一點的小孩兒,才有大人來接。
成夢在桌邊清點今天掙的錢,成玉卻有些蔫蔫的,拿著語文書小聲背著。
成夢想起下午的小同學,她試探道:“小玉,你們班的學生是不是都喜歡來媽這兒買吃的啊。”
成玉神情一僵,隨後若無其事道:“可能吧。”
成夢後麵的話就說不出口了,她原本想問問成玉,是不是覺得媽給你丟人了,但是依著成玉的性子,肯定不會說實話。說不定還會反過來安慰她。
成夢依然在小學門口賣吃的,成玉也繼續上學,隻是有一天上體育課,有兩個男生跑過來問他:“成玉,你媽在賣炸串,你爸是乾什麼的。”
不等成玉回答,兩人又道:“我爸開了一家首飾店。”
“我爸在文化局工作。”
成玉愣在那裡,說不出一句話。謝朗本來在旁邊玩兒,見狀跑了過來,“你們乾嘛呢。”
“我們問成玉他爸是乾嘛的。”
謝朗眉毛一豎,小腰一叉:“滾蛋,你又不是公安局,還查戶口啊。”
“不是,我們就是好奇嘛,不說就算了。”兩個小男生轉身就跑了,把謝朗氣了個夠嗆。
都是同學,人也小,謝朗知道他們可能就是隨口問問,沒什麼壞心思。但就是這樣,說出來的話才沒有經過思考,更加傷人。
他撓了撓頭,看著成玉欲言又止。
成玉被他逗笑了,“你這幅樣子做什麼。”
謝朗鬆了口氣,故作輕鬆道:“沒有,我們去玩吧。”
但還是有人把同樣的問題問到了成夢那裡,成玉的家庭信息老師都知道,不過無緣無故誰會拿出來說。所以班上的一些閒得無聊的人猜測,成玉他爸是不是在工地乾活。
小孩兒做什麼沒有明確的目的,他們隻不過是覺得沒有從成玉那裡問出個所以然,就惦記上了。
成夢打了個哈哈,說了一堆話,然而回頭一想,說了當沒說。
晚上成玉在洗腳,成夢突然坐到他旁邊,輕描淡寫道:“小玉,媽的錢攢得差不多了,可以在夜市租兩個攤位,到時候賣女裝,那可值錢了,一件衣服就20~30塊,稍微好一點的能賣60~70,這裡麵多大的利潤啊。”
成玉攥緊了手,低著小腦袋。成夢在他身邊暢享著未來:“等媽賣衣服賺了錢,咱們就在市裡買一套房子,咱不租房子,沒安全感。”
“說不定媽以後做大做強,還能開個公司當老板,到時候你就是小老板了。”她輕輕地笑起來,
卻聽見滴答一聲,隨後接二連三的淚珠砸在成玉的手背上。
成夢心頭一緊,掰起成玉的腦袋,才發現小孩兒哭成了淚人,眼眶紅地像隻兔子。
她鼻頭一酸,眼淚差點沒逼出來,強行忍著,抬手給成玉擦眼淚。
“你這個孩子,哭什麼啊。”
成玉鼻翼翕動,隨後一把撲進了成夢懷裡嚎啕大哭,邊哭邊道歉:“媽,對不起……”
“你這小呆瓜,說什麼胡話。你對不起媽什麼了。”成夢聲音都哽咽了,又心疼又惱地拍著成玉的後背。
成玉哭了一會兒,哭聲小了,他抽噎著抬起頭,“媽,你不用走。你賣你的炸串啊。”
成夢一指頭戳他腦門上:“你個不孝子,見不得你媽輕鬆是不是。賣炸串那麼辛苦,高溫蒸著,油煙熏著,你怎麼不去,個小沒良心。”
成玉錯愕,又有些狐疑:“你是嫌賣炸串辛苦。”
“那不然呢。”成夢指指自己的臉:“你看看媽的皮膚,媽才三十來歲,老得跟五十多歲的人似的。老菜梆子都比你媽嫩。”
成玉猝不及防被逗笑,冒出個大大的鼻涕泡,成夢毫不留情嘲笑他,把成玉鬨了個大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