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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那本書,丟了(六)

周遭的討論聲戛然而止。

麵色陰沉的宮老管家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宮墨寒,一步又一步的朝前行走。

“若是找不到人,你們便沒有留在宮家的必要了。”宮老管家聲色嚴厲,蒼鷹一般地眼眸蘊含自歲月中沉澱而出的沙塵。

宛若一場巨大的風暴,席卷在場的傭人。

一句警告的話語一出,周圍明顯噤了聲。

隨後,緊追而來的,是更為快速的奔走聲音:所有傭人以肉眼可見的轉變,加快自己的找人效率。

見一切順利進行,宮老管家這才歎出一口氣,微微躬身,開口試探道:“少爺,想必沈先生是有什麼事耽擱了時間,以沈先生如今對您的態度,他一定會很快就回來的。”

宮老管家安撫著已經炸毛的宮墨寒。

哪怕是說了違心的話也無所謂了,隻要能夠暫時平定下自家少爺的暴躁陰鬱,哪怕再多說一些“善意的謊言”,宮老管家也能坦然麵對。

可明顯的,宮墨寒並沒有聽信宮老管家的假話。

他沉下臉色,一言不發的用指尖敲打著輪椅扶手。

“小騙子。”宮墨寒輕罵著,掌心中緊緊攥住一條領帶。

他的胸腔明顯的起伏,顯然被氣的不輕。

關於沈懷蘇對自己是什麼態度,宮墨寒嘴上不說也心知肚明。

最開始把沈懷蘇強虜回來的時候,沈懷蘇好一陣子都在對宮墨寒發脾氣,甩很臭的臉色再說些難聽的話。

自然,宮墨寒做得確實過分了些。

玩兒人的法子層出不窮,樣樣超出沈懷蘇以往的認知。

這單純的少年被折騰的不輕,甚至有些心理陰影。

但一次次的痛楚過後,隨之而來的,是沈懷蘇的麻木。

他不再如以往一樣軟糯乖巧,反倒變得有些輕言少語。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優雅。

分明不再是那麼甜膩的性子,卻仍舊將宮墨寒迷的分不清東西南北。

時間久了,宮墨寒隱藏起來的瘋狂愈發不受控製地展現出來。

沈懷蘇或是徹底怕了,徹底意識到,那場車禍將他曾經最愛的人,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那說喜歡,說愛,卻又無法完全接受;說討厭,說害怕,卻又無法徹底割舍的情緒,糾纏著宮墨寒,也糾纏著沈懷蘇。

但或許是某些舊情與緣分作祟。

哪怕一次又一次的,鬨得很不愉快,宮墨寒和沈懷蘇也還是待在一起。

宮墨寒某一天,許是良心發現罷,於拍賣會上又一次拍下為討沈懷蘇歡喜的玩意兒。

宮墨寒甚至想好了:若是沈懷蘇這次順利收下禮物,哪怕不給好臉色,但隻要不再對自己冷目相對,再吵吵鬨鬨說一些割裂關係的話語,他就不再隻把沈懷蘇關在自己的房間。

他甚至願意“大方的”,放自己的雀兒,去看看院子裡的花草,去曬曬院子裡的太陽。

他並不認為他如今的心神思緒已經扭曲。

隻知道,當他滿心歡喜的,捧著禮物盒回到屋中時,他摸到空無一人的冰涼床單,瞧見空無一人的浴室。

宮墨寒大發雷霆,斷沒有想到,沈懷蘇竟然會突然逃出房間。

他派了庭院裡所有的人,去查關於沈懷蘇的事情,可到了最後,他更加失望了——滿庭院都沒有沈懷蘇的身影。

那說明,他的酥酥,他的小雀兒,從他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了宮家庭院。

那叫他如何不失控,如何不難過?

……

在宮墨寒眼中,沈懷蘇這一次,明顯是不想再繼續兩人之間關係的表現。

他的憤怒與失望,不斷催生著心底的陰暗占有欲,以及……被藏起來的那份偏執陰狠。

“最好彆讓我找到你。”

“等我找到你……”

我會把你鎖起來。

沒有我的允許,你再也無法離開床榻。

宮墨寒眼眸中的黑霧逐漸蔓延,比起冷靜自持,他更願意做一個瘋子。

起碼,做瘋子,可以明麵上就把沈懷蘇就在他的身邊。

宮墨寒如是想著,忽聽一陣嘈雜喧嘩。

“那人是誰?他長得好好看,他……怎麼一直往這邊走?他是……朝我們來的?”

一個傭人的驚呼,引起不少人的共鳴。

“他長得好可愛。”

“是男孩嗎?”

“不太像吧?有點美的雌雄莫辨。”

“他看著好顯小,但是氣質太突出了,感覺不好接近啊。”

“既然都不像是見過他的樣子,那他會不會、會不會就是……”

“就是什麼?你倒是說啊!少賣關子了!”到處尋找忙碌的傭人們,在宮家工作的這段日子裡,大多人都沒有見過多少外人。

更彆說如此溫柔模樣,卻擁有生人勿近氣質的年青少年。

他們之中的不少人,甚至以為是出現了幻覺,以為看到了玄幻故事中的山林精靈——也怪不得他們如此想。

畢竟,宮家的這座老宅子,正立在山林之中的隱蔽地。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避世不出了。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宮家老宅中,每多出一個生麵孔,都會很快的被傭人們察覺:他們這裡鮮少會招新人。

就連著宮墨寒貼身伺候的人,都是宮墨寒從以前的宅子裡帶出來的。

自此,不認識沈懷蘇的人,占了一群人之中九成九的比例。

他們看著沈懷蘇,不由自主的驚呼出聲,並展開討論。

宮墨寒和老管家很快注意到東方的聲響。

他們對視一眼,隨著聲源,一點點靠近。

宮墨寒很快看清,正在朝老宅方向走來的人到底是誰。

他看著少年那熟悉的麵容,朝著身邊人命令道:“把他抓回來,彆讓他逃了。”

不管沈懷蘇之後對自己有多少的怨言,都比不過人在身邊能帶來的安心感。

宮老管家離宮墨寒離得很近,甚至能夠清楚聽到宮墨寒蜷縮指節,握緊拳頭的骨骼啪嗒聲音。

他們都知道,這突然出現的漂亮少年,被宮家少爺看上,再也逃不掉了。

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朝著沈懷蘇逼近。

可如今的沈懷蘇,早已不是曾經,什麼都沒有見過的少年。

他看著氣勢洶洶的千百號人,麵色淡然,加上他身上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質,倒讓他硬生生地多出幾分睥睨眾人的“氣勢”。

“是有幾分少爺年少時的樣子了。”宮老管家心中暗歎,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家少爺事到如今,還是非沈懷蘇不可。

本就是少爺喜歡至極,好不容易重新帶回來的人,如今,更是有幾分少爺年少時的神似氣質與風骨,換誰,都想要慷慨的,彌補一下曾經的自己吧。

宮老管家想:少爺屬實,陷得不淺。

但不等宮老管家接著宮墨寒的話,去繼續下令圍困沈懷蘇,他們便聽見少年用溫軟卻比以往多出幾分空靈的聲音,煞有其事地開口。

“所以,你是想讓他們碰我?”少年淡然的麵對身前離自己愈來愈近的傭人。

他麵色不改,隻在抬眸間,直勾勾地盯視住宮墨寒。

兩人之間的距離,如今不足百米。

沈懷蘇一步步向前,又在有人快要碰到他時猛地皺起眉頭,瞪了宮墨寒一眼。

他道:“我自己會走。”

明顯的慪氣。

卻出乎宮墨寒的預料。

少年的此等模樣,斷不像是要逃跑,也斷不像是逃跑未遂。

淡然的……讓宮墨寒有些心慌。

“誰都不許碰他!”

“讓他自己走過來。”

宮墨寒坐的筆直,並沒有因此就輕而易舉地放下警惕心。

他倒要看看,他的酥酥,還有什麼把戲。

眾傭人聞言,斷不敢再阻攔沈懷蘇。

可他們也不敢放過沈懷蘇,隻能隔著一段距離,圍著沈懷蘇一步步的朝宮墨寒走去。

沈懷蘇一路上一言不發。

反倒是宮墨寒,看著沈懷蘇愈來愈近的身影,一張臉越來越黑。

他瞧見他的酥酥身上有些臟亂,瞧見他的酥酥雪白的袖口處,多了一抹刺眼的紅色。

而且……他的酥酥,一隻手揣進上衣口袋,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捂著腰腹處微微發紅的衣服。

想來,這雪白衣袖上的紅色,是從腰腹間浸染上的。

“膽子大了,敢亂跑了?”

“嗯?自己說說,跑哪去了?”

“又哪裡蹭上的血?”

宮墨寒的聲音像是浸入過冰塊,引得周遭人身上哇涼哇涼的。

沈懷蘇見狀,也是不適地皺了皺眉:“早知道你這麼凶,我便是閉門不入,也不會徒步幾公裡,去追一枚戒指!”

宮墨寒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沈懷蘇在說些什麼,他的臉上便一陣冰涼。

隨後,麵上有些刮疼。

宮墨寒蹙眉,低頭瞟過一眼落在雙腿上,正反射光芒的物件:隻見,他的雙腿上,此時此刻,掉落一枚沾了些許紅的銀藍色戒指。

那是他曾經送給沈懷蘇的對戒。

還是他逼著沈懷蘇不得不戴上的。

他一直以為沈懷蘇並不喜歡自己了,一直以為沈懷蘇對自己送出去的東西已經厭惡至極了。他萬萬沒想到,沈懷蘇竟是會為了一枚戒指跑出去。

可……少年是如何逃出去的呢?

宮墨寒心中微軟,卻沒有完全相信沈懷蘇的話語。

他被酥酥騙怕了。

怕酥酥轉頭再也不見他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那本書,丟了(七)

許是沈懷蘇許久沒有給過穆司卿好臉色的緣故,宮墨寒捏起那枚戒指的那一刻起,所有準備好的狠話,皆是說不出一個字了。

倒是沈懷蘇瞧出宮墨寒對自己的不信任,難得再次耐心的,拉開外套拉鏈,給宮墨寒看被自己藏進懷裡的一隻幼小蒼鷹。

“我如往常一般,曬過太陽,把戒指摘下來細細的把玩兒。”

“卻沒想到,你這新養的鷹,忽地衝過來,叼走我的戒指不說,還引得我從側門跑出去迷了路。”

“若不是它從未出去過,我還追不回來。”

沈懷蘇說著,忽地,又自嘲一笑:“我是想過跑,但你肯放嘛?”

“少拿這些人嚇唬我了,我今天很累,和你的鷹一起受了傷,不想和你爭論什麼了。”

“我要回去休息了。”

“若還有哪裡惹了宮少爺不快,還請宮少爺等我包紮好傷口,再做報複。”

沈懷蘇說著,自顧自繞過宮墨寒,一瘸一拐的朝著宮家庭院走過去。

他執著地抱著那隻害他受傷的幼鷹,卻是把戴了許久,且最為喜愛的戒指扔給宮墨寒。

其中意義,便是不多說,宮墨寒也明了。

沈懷蘇這是要和他更分明的劃清關係。

宮墨寒臉色更沉,他盯著沈懷蘇搖搖晃晃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專門為沈懷蘇帶回的禮物像個笑話。

可他從未想過,沈懷蘇真正生氣的,是被他忽視掉的,一件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的事。

……

宮家宅邸,一樓房間內。

沈懷蘇扣上房門,並不反鎖。

他輕手輕腳地褪下自己的外套,一粒一粒地解內搭扣子。

衣衫半褪,“啪嗒”一聲過後,他的後背忽地一涼。

“宮少爺是想來挖苦警告我什麼嗎?”沈懷蘇的指節劃過自己的鎖骨,眼眸晦暗不明。

回來的路上,他的肩頸處曾被堅硬的樹枝劃傷,如今紅腫著,還有些過敏跡象,著實是不太好受。

他以為宮墨寒要和以往一樣,衝他發脾氣再威脅幾句“彆想離開”的話。

可沒想到,他等了一陣子,身後的人仍舊是一聲不吭。

“怎麼不說話了?又在打什麼算盤?”

沈懷蘇不認為宮墨寒是路過想來看一眼。

那個男人,從來不是心思這麼淺的好人。

沈懷蘇微微側身,偏過頭,去看停在自己背後的宮墨寒——不用想,他都知道,宮家上下,敢在這個時候進來這間房的人,隻能是宮墨寒。

畢竟,這是獨屬於宮墨寒的房間。

是他養著金絲雀兒的房間。

沈懷蘇麵色冷冷,心中又疑問又惱怒。

他不認為,宮墨寒會說出什麼好話。

可在轉過頭的那一瞬間,沈懷蘇瞬間直愣愣的呆住了:

宮墨寒的眸子如一方黑洞,使人看不出他的真正想法與情緒。他不添加任何掩飾地,盯著沈懷蘇的一舉一動,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看……”看什麼?

沈懷蘇正欲發問,卻突然想起來,前幾天宮墨寒莫名其妙地鬨情緒,把他折騰的不輕。

他清楚的記得,宮墨寒情緒不對勁時候的一舉一動,也暗自揣測著,宮墨寒這會兒來見自己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

沈懷蘇抿唇,有些心虛的偏過頭,故意不去看宮墨寒。

緊接著,他頗為後怕的,掃過宮墨寒所坐的輪椅。

‘這男人,還真是扮豬吃虎。’

沈懷蘇呼出一口氣,暗道宮墨寒心機深。

說實話,宮墨寒的腿恢複得很快,雖說直立行走仍舊是很困難,但早已經開始有各種痛感反應,忍一忍,僅靠一個人大幅度翻身,已經不成問題——當然,也歸功於宮墨寒極強的雙臂肌肉,以及極強的核心能力。

壞些的,便是一周至少會被莫名折騰一次的沈懷蘇了。

“怎麼不繼續說了?”宮墨寒瞧著無處可逃的沈懷蘇,滿意的勾唇。

他坐在輪椅上,朝他的少年靠近,輕聲笑道:“方才冷冰冰諷刺我的時候,不是還很能說的麼?”

在某些事情上,宮墨寒並不是一個大度且足夠善良的人。

他和沈懷蘇如今的關係,極其的扭曲,且不對等。

他不在意手段,也沒有那麼小心翼翼地在乎沈懷蘇的情緒。

不管是愛是恨,無論是好壞,隻要沈懷蘇能夠記得他,記得他占有沈懷蘇的每一次日日夜夜,那就足夠了。

宮墨寒不打算設想後果會如何,他已經快要瘋掉。

倒是沈懷蘇還留有令人驚奇的理智。

“剛才情緒很大,這會兒已經不想說了。”

沈懷蘇斜睨宮墨寒一眼,抿著唇,偏過頭,冷聲道:“更何況,和您這種大少爺,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吧?”

話裡話外,皆是夾槍帶棒。

宮墨寒咬緊了後槽牙。

忽地,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嗤笑著,把一直放在毯子附近的袋子,扔進坐在床邊的少年懷裡。

“在我回來之前,彆再亂跑讓自己受傷了。”

宮墨寒說著,撥動輪椅上的智能按鈕,推門遠去。

又是“啪嗒”一聲。

隻不過,這一次,沈懷蘇知道,宮墨寒為了安心,乾脆自顧自的把門反鎖了。

不出所料的話……

沈懷蘇站起身,一手握住紙袋,一手翻開窗簾。

“果然啊……”沈懷蘇看著窗,輕歎一聲。

他回來的時候太過勞累,隻想趕緊休息。

根本沒有注意到,庭院內的傭人變得比之前更多了,其中還有一些,他沒見過的生麵孔。

他心情有些複雜:想扔掉紙袋,又禁不住好奇心,想看看紙袋裡到底有什麼。

出於好奇心驅使,他打開宮墨寒扔給自己的紙袋。

隻見,質量不錯的紙袋中,放著幾盒他現在能用到的藥膏與藥貼。

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在所有藥膏的最下麵,壓著一個墨綠色的絲絨盒子。

輕輕推開盒子上的關卡,一枚鑲嵌花朵與心形蝴蝶結的胸針,呈現在眼前。

“這是……”

是他前幾天,隨口一提,才講到的飾品。

當時,宮墨寒早早的收到拍賣手冊。

沈懷蘇以為隻是普通的珠寶手冊,隨意一指,朝著宮老管家說:“您說,這枚胸針,是不是還不錯?”

可他知道,這胸針極大概率是非賣品,所以他很快就打消了想親眼見識一番的念頭。

倒是沒想到,隨口一提的物件,被宮墨寒實現了。

“怪不得今天臉色這麼臭。”沈懷蘇輕笑,撫摸著盒子中的胸針,眉眼都溫柔了不少。

他怎麼可能會不愛宮墨寒呢?

若真是不愛了,他早就想儘辦法,更無數次的實施分手行動了。

想來,宮墨寒對他也仍舊是有很深的感情存在的。

隻不過,這份感情,變得扭曲且瘋狂。

並且,一直低頭與隱忍、放縱更多的沈懷蘇,如今足夠冷漠了。

所以,兩人之間的問題,愈發被放大,又得不到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

若是宮墨寒願意再談判一些麵對,沈懷蘇便不可能愈發的冷漠。

“喜歡就說嘛,不想我走,擔心我出事,怕我更不滿你,就彆再用那些手段就好了啊……”

如果是宮墨寒正常情況下,提出想要嘗試一些事物或者說是新的遊戲,哪怕是過分一些的,沈懷蘇也願意陪著玩玩。

可宮墨寒如今的舉動,到處都是逼著他不得不被迫接受來自宮墨寒的所有好與壞,這已經從愛變得屈辱,還根本沒有給沈懷蘇留下思考與緩衝的時間。

沈懷蘇從中,早就不快樂。

唯一能留住他的,隻剩所剩無幾的舊情。

……

管城醫院之內。

宮墨寒趕到時,穆司羽已經出了急診。

雖說是穩住了生命體征,但是還躺在病床之上,並沒有清醒過來。

“具體是怎麼回事?查出來了嗎?”宮墨寒在走廊中,看著臉色不太好的穆司卿,心中直敲鑼打鼓——穆司卿已經很久沒有在私下裡,露出過這種表情了。

“跟他一起行動人,方才搶救回來了。”

穆司卿深吸一口氣,想要點燃一支煙,卻又想起什麼,停下自己的動作。

最終,他隻是抽出一支煙,在指尖把玩。

“那人說什麼了?”宮墨寒很快理解出這位發小兼好友想要表達什麼。

“說,穆司羽的書,被嫌疑人誤帶走了。”

“為了追上那本書,穆司羽以身犯險。”

“等刑警趕到的時候,凶犯和穆司羽,皆是氣息萎靡。”

說到這裡,穆司卿彈了彈香煙,仿佛他曾吸過一口一般。

“什麼書?有這麼重要?”宮墨寒挑起一邊的眉毛,並不認為,穆司羽會是如此情緒化且不理智的人。

穆司卿知曉對方理解了自己的話,垂眸淺笑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所以,我去問了寧易洋。”

宮墨寒眨眼,驚詫道:“他和他的小男朋友感情還是那麼好?”

穆司卿點頭,說不羨慕,一定是假的:“何止感情好,都能相互托付性命與後半生。”

宮墨寒想被踩中尾巴的貓,一下對這些不感興趣了:“那他這個小男朋友,講什麼不得了的事兒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那本書,丟了(八)

宮墨寒表現的,有些吊兒郎當,但分明是欲蓋彌彰。

生怕有人突然提起他和沈懷蘇之間的事。

所幸,穆司卿和宋知予如今的關係,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至此,穆司卿並沒有討論那些,兩人都不太願意提及的個人感情之事。

“寧易洋說,穆司羽是為了去追一本書。”

穆司卿說著,竟有些高看穆司羽與寧易洋的意味。

“什麼書?重要到,能讓穆司羽不顧命?”宮墨寒蹙眉,總覺得另有隱情。

穆司羽從事令人心驚膽顫的凶殺事件的法醫工作,已經不止一兩個年頭。

一些最基礎的東西,穆司羽該是吸煙刻肺一般明了。

更何況,宮墨寒不認為,穆司羽有什麼書是值得他本人,親自去追的。

若是重要文件,刑警該比穆司羽更先一步的趕到,而不是趕到時,勉強救下穆司羽。

宮墨寒開始好奇,被穆司羽隱瞞下來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他認為,穆司羽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穆司卿也是如此認為。

他道:“彆看我了。我也很想知道,具體的事情,但是寧易洋說具體的穆司羽沒說。”

“至於其他的事情,警方閉口不談,決不會講給我們的。”

穆司卿收起香煙,強裝淡定道:“具體的事情等穆司羽醒了,讓他親口告訴我們吧。”

“目前也隻能這樣了。”宮墨寒聳肩,隨後問道:“同穆司羽纏鬥的人,抓到了嗎?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些事?”

穆司卿聞言,正經一些,道:“穆司羽把那人打得有些狠,不過,也給那人留了口氣。”

“警方趕到時,凶犯出於昏迷狀態。”

“穆司羽把所有的證物交給警方以後,徹底昏迷過去。”

說到底,自然也是大功一件。

“那警方,如何給穆司羽下的判定?”宮墨寒不認為,穆司羽私自做決定的事,會就此被掀過去不作數。

穆司卿聞言,頓了一下,卻是笑道:“這件事我已經問過了。”

“算是這小子運氣好。”

“追回的材料裡,有一部分是對警方至關重要的機密文件,逃犯離開時,本想陰警方一手,卻被穆司羽誤打誤撞,帶回來了。”

“雖然擅自行動,但是大功不隻一件。”

“該賞賞該罰罰,但估計……”穆司卿一笑,想到了穆司羽的小算盤是怎麼回事,“最多是以停職反思的名義,讓穆司羽修養一段時間。”

那邊的人,護穆司羽護的很厲害。

而穆司羽的能力,那邊的人有目共睹。

如今許多案件,還迫切需要穆司羽從中擔任重要的不可替代位置,無論如何,不會對穆司羽多苛刻,也不會有過於嚴重的懲罰——除非真的是犯了什麼嚴重且不可彌補的大錯。

但穆司羽也算是隻狐狸,斷不會讓自己走到那一步。

隻是……更讓人好奇,穆司羽打暈凶犯後,是把私人的東西藏到了哪裡。

那本書,到底會是什麼?

穆司卿和宮墨寒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卻不敢貿然下了決定。

他們坐在病房走廊,安靜的沒再說出一句話,也沒有一個人,提前說出“離場”。

……

穆司羽徹底清醒過來,已經是次日中午時分的事情了。

因為他的突然清醒,病房內湧入醫生以及認識的一些人。

這群人來自各處,眼底烏青厚重,顯然是心神俱疲,一直處在等待之中。

穆司羽若說心中沒有感觸,必然是假的。

可等他把來來往往的每一個人,都仔仔細細地看過一遍以後,他忽的發現,他期待看到又害怕看到的人,並沒有來到醫院病房之內。

“在找誰?”宮墨寒有些戲謔地推動輪椅,使自己離病床更近一些。

“你莫不是又在明知故問?”穆司羽一見到宮墨寒,兩人總要講出一些看似不太對付的話。

宮墨寒明顯知道,他在找誰,卻仍然是明知故問。

穆司羽心頭煩躁,抿唇偏過頭,輕聲道:“他最近都在忙什麼?還算過得好麼?”

宮墨寒一頓,已經做好被穆司羽挖苦的準備,卻沒有聽到意料之中的難聽話。

“他?寧易洋?”宮墨寒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這個他到底是指穆司卿,還是指寧易洋,還是指……宋知予,再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人。

“……嗯,除了他和宋知予,不是都來過了麼?”穆司羽所認識的人裡,關係還可以的人裡麵,宋知予來不來,是穆司羽無權決定的。

可寧易洋沒有出現,實在是出乎了穆司羽的預料。

照理說,許久不見,他的洋洋該是會想念他的。

可到現在,手機上沒有一條來自寧易洋的未讀訊息,沒有一通來自寧易洋的電話。

甚至……他從住院到現在,還沒有看到寧易洋一次,還沒有見到寧易洋送來的任何一句話或者是禮物。

哪怕是寧易洋的一句問候,或是敷衍一般送來一顆巧克力作為禮物,他都會欣喜異常。

但沒想到,期待到做完所有檢查,他仍舊沒有見到愛人,隻看到宮墨寒這張熟人臉。

他不免有些心裡不平衡。

“再不爽也沒有辦法。”

宮墨寒挑眉笑,好似又回到出事之前,在穆家宅子裡,同穆司羽鬥嘴的舊時光。他道:“醫生說,你的傷勢起碼要再住院一個多月。不過,以穆司卿的態度,你起碼兩個月,是沒法離開醫院,搬去其他地方住的。”

“那工作呢?”穆司羽皺眉,直勾勾盯視故作淡然的宮墨寒。

大哥的安排,穆司羽不敢隨意反駁,但這也讓人想起工作事宜。

他們辦事處,如今沒有再遇見另一個可以挑起大梁的好苗子,而他最尊敬的老師,已經過世有段時間,辦事處的重任,如今已經在不停地往他身上傾斜了。

他作為極其重要的一枚樞紐,兩三個月不工作,實在會有些不像話。

也會影響很多安排好的事務。

造成的損失是肉眼不可估量的。

穆司羽不算是多有責任心的人,但他所尊敬的老師,於他而言意義非凡,這擔子,他不得不接了。

宮墨寒也想到這件事,隻不過,他聽了來自穆司羽的擔憂以後,隻是淡淡的抿唇,意味不明地道一句:“後續事宜,會有其他人來通知你的,通知之前,你最好安靜一點。很吵。”

宮墨寒說著,閉上眼睛,一副閉目休息的冷淡模樣。

穆司羽欲罵又止,卻又想起他自己身上的傷,那回懟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不過,那後續的工作安排,並沒有讓他等候太久。

當日傍晚時分,穆司羽的病房之內,便走進一位一身輕裝的貌美年輕人。

“我看燈還亮著,又聽到熟悉的聲音,便沒有敲門,直接進來了。”

“會不會,有點打擾到你們?”一身輕裝的貌美年輕人,將病房的門打開一道小縫。

從門縫中透出的光亮,打在貌美年輕人的臉上,讓這人看起來更有魅惑人心的感覺。

正意誌消沉的穆司羽渾身一愣,隨後便是肉眼可見的一喜。

“有什麼打擾的?洋洋你要來怎麼也不說一下,我好讓人去接你。自己來很辛苦的……”

寧易洋的住所離這所醫院,並不算是近。

並且,以寧易洋的性格,很不樂意在天黑以後出門了。

所以,收到無數次邀請成為命案畫師的機會,寧易洋都乾脆利落的拒絕了——單單是穆司羽時不時的一身傷,他都有些接受不了。

若是讓他經常去見那些血腥恐怖的畫麵,他恐怕,會比犯罪嫌疑人更早一步的出問題。

出於各方麵的考慮,這些年裡,寧易洋走上同樣擁有編製的道路。

穆司羽站在了重案組,而寧易洋,走進了學校,成為宛平大學年輕有為的,藝術學院的副院長助理。

據說,再要不了多久,等再多出些名氣,多出幾幅正常水準上的作品,他就要正式成為藝術學院副院長,並且有很大的機會,去角逐下一次的院長換位之爭。

穆司羽有所聽聞,也知道如今的寧易洋也很忙碌,所以他看到愛人那一刻,竟忽略掉他身上的強勢,首先去關心寧易洋的狀態。

宮墨寒很有眼力見,很識趣的離開病房,並關上病房的那扇門。

“本來不想來看你的。”寧易洋低下頭,不敢去看穆司羽。

他說:“一看到你的傷,就又要忍不住掉眼淚,哪怕去上課,去開會,也會一直掛念這些,讓我安不下心。”

“都說你不要意氣用事,你看,你還是不顧艱難險阻,又衝了上去。”

穆司羽沒少做一些危險的事。

可分明,他隻是待在後方,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麼更離譜的。

寧易洋濕了眼眶,但又清楚的知道,這已經是被穆司羽擔在肩膀之上的職責,不是可以阻止的事情了。

穆司羽的偏執,可不單單是在個人感情之上的。

正是清楚這些,寧易洋才越來越不敢去多聯係穆司羽。

尤其是在穆司羽忙碌的時候,工作的時候,寧易洋更是不敢去打擾一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那本書,丟了(九)

他怕壞了穆司羽的事,使穆司羽在重要事情上突然分神。

也怕……聽到,來自穆司羽的壞消息。

所以,寧易洋在麵對穆司羽的時候,不可抑製地膽小了起來。

“不要哭了,再哭我就要更心疼你了。”穆司羽說到底,是一位有著嚴重情感缺陷的人。

他是很難學會一些人天生就有的花言巧語的好本事,在他的認知中,有些看似不夠關心的話,已經是他能說出的,最為關懷的事了。

“下次回來,第一時間要告訴我。”

寧易洋被穆司羽哄了一陣,他忽地抬頭,格外認真地盯視穆司羽的雙眸瞳孔。

“要你親自發消息,或者打電話告訴我。不要其餘任何人的消息與通知。”

寧易洋在對受傷的穆司羽的時候,幾乎不會如此說些什麼。

這一次,顯然慌亂到了極致;這番話,明顯是很多次想說,但也是一直憋到了現在,才說出口。

穆司羽唇瓣顫動幾下,最終,沉重的“嗯”出了一聲。

他知曉他的洋洋在說什麼。

自己的愛人回來了,可是這消息,卻要通過其他人的冰冷冷的“通知”,才能夠知道。

這顯然,比不得愛人的親自告知。

也能讓寧易洋更加的安心下來。

至於……能讓穆司羽回應的沉重的原因,是因為:哪怕在感情上有些遲鈍,可是寧易洋很聰明,很敏感,穆司羽的聲音有什麼異常,寧易洋很快就能夠發現。

穆司羽怕,下次受傷,被寧易洋一下聽出不對勁。

他也不想寧易洋會為他經常提心吊膽。

可他如今已經陷的很深,短時間內,無論如何是抽不了身了的。

他如今身上的擔子,早已經不是一兩個人的未來了。

……

病房內的啜泣聲音愈來愈小,隨後,這聲音徹底消失之後,響起一陣又一陣的談話聲。

他們之間,有很多話要說,有很多近況要一起交流。

哪怕偶爾有些沒有任何意義的廢話,於他們兩人,此時而言,那都是極有趣,極令人安心的。

與此同時,宮家宅邸之內,久違的沒有傳出什麼冷言冷語,或是吵吵鬨鬨的尋找沈懷蘇的情況出現。

等宮墨寒回到宮家宅邸之內時,客廳亮著燈光,暖色調,不像他的風格,反而像是沈懷蘇的風格。

若是很久之前,宮墨寒見到這種狀況會欣喜若狂。

可如今,他看到這種狀況,隻能夠抿唇升起一股含帶擔憂的怒火。

“他從房間裡出來了?”宮墨寒逼問。

“是、是!但是,少爺,是沈……”宮老管家額頭滿是汗水。

他摸不透自己的主子,如今又有什麼其餘的心思在,隻好畢恭畢敬的應和著什麼。

卻不曾想到,下一秒,那臉色沉沉的少爺直接發了火。

“是誰允許的?”

“誰允許他出來的?”

“不是讓你們看好他嗎?!”

宮墨寒怒火中燒,生怕沈懷蘇會趁機離開宮家宅邸。

他很重視沈懷蘇,這件事宮家上下所有人都清楚。

想來,宮家的人,不敢對沈懷蘇隨意擺臉色或者說是動手阻攔。

若是、若是沈懷蘇趁機離開宮家宅邸,宮墨寒想哭都沒人可說。

“推我過去。”宮墨寒語氣稍重,問道:“在我回來之前,他在做什麼?”

“這……”宮老管家似是仍有些詫異,像是仍然回不過神一般,頓了一下。

“他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你如實回答就夠了。”宮墨寒催促。

宮老管家深吸一口氣,道:“沈先生隻是交代我們照顧好蒼鷹以後,在院子裡呆了一陣,隨後便是在房間裡待會兒,時不時的出來在一樓陽台待一會兒。”

“至於說話……”

管家沉思幾秒鐘,後道:“沈先生極少說話,更是很少和我們交談。隻不過,沈先生卻沒再說要離開,沒再討要電子設備。”

這種看似正常的乖巧情況,對宮墨寒來說更為無法安心。

他總覺得,事情不該是如此模樣。

沈懷蘇對他如今淡漠的不得了,萬萬不可能帶著對他的憎恨不滿,從而什麼都不要的,好脾氣的乖巧聽話,並且不亂跑。

宮墨寒心中咯噔,可等進到客廳裡以後,他有些說不出話了。

“出去!”停了幾秒鐘,宮墨寒忽地命令周圍的人,離自己遠一些,他開始驅逐所有傭人,離開客廳之內。

他眼瞧著,並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有多勾人的沈懷蘇,眨巴著眼睛,不急不緩的,吞吃下一口奶油麵包。

“誰許你出來的?回屋子裡。”

傭人很快,便從客廳內退了出去。

可宮墨寒的語氣,聽起來明顯更冷了。

“所以,宮少爺如今是把我當做了什麼?”坐在客廳茶幾附近的少年,穿著寬鬆卻順滑的長款浴袍,身上泛著一些水汽。

他聽到宮墨寒的話,似是有許多的不滿。

他磕下手中的奶油麵包,直勾勾看逐漸靠近茶幾的宮墨寒。

“把我當成,隻供你床上魚水之歡、變態占有欲的玩具了麼?”沈懷蘇說出這些時,一張臉繃得額外緊。

要說不滿,那少說也有百八十天的不滿。

他要的,是和宮墨寒同等關係,同等地位的情侶、愛人關係,而不是這種,已經明顯不正常的感情關係。

宮墨寒想說些什麼,可在沉默一陣後,他冷聲道:“穿成這樣就出來,成何體統?回去把衣服穿上。”

“我並不認為,這浴袍有什麼問題。”沈懷蘇扯扯浴袍的領子,並不在意宮墨寒的話。

甚至伸腿,捏起桌麵上的奶油麵包,繼續吃了起來。

沈懷蘇道:“浴袍又沒露出什麼不該露的,我又沒有穿著浴袍亂跑,隻是來客廳吃些晚飯墊肚子而已。我連這點資格,都沒了麼?”

沈懷蘇的話字字句句都在控訴,如今宮墨寒對他的苛刻。

宮墨寒一時間,說不出辯駁的話。

他確實,把沈懷蘇折騰的厲害。

也已經很久,沒有把沈懷蘇當成一個正常的且有人權的人來看待了。

如果換成其他人,怕是早就被宮墨寒逼的自殺或者做出,更為偏激的事情了。

也就沈懷蘇,能容忍他,容忍到現在。

以至於見到穆司羽醒過來,性情難得有所好轉的宮墨寒,一時間說不出反駁辯解的話。

“沒有不許你吃東西。”宮墨寒乾巴巴道。

“臥室麵積不小,該有的應有儘有,在臥室裡讓傭人把餐點送進去就夠了。”

“你沒必要出來。”

“更何況,若是想曬太陽,房間內的陽台也受光不錯,你不該擅自跑出來。”

宮墨寒說的頗有些一板一眼,不近人情。

沈懷蘇站起身,把最後一口奶油麵包放進嘴巴裡,咀嚼著咽下去以後,自嘲道:“讓我猜猜看,宮少爺是不是下一句,就要挑剔起來我的衣服,甚至不讓我穿浴袍,讓直接改成長袖長褲,包裹的嚴實一些?”

“……”宮墨寒沒有回答。

但沈懷蘇已經從對方的眼睛中,讀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隻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再冷言冷語的繼續說一些會惡性刺激宮墨寒腦神經的話語。

他起身後,緩緩走向宮墨寒,最終,在宮墨寒身前蹲了下來。

“墨寒……”他很久沒有這麼叫過宮墨寒,以至於,宮墨寒差點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宮墨寒甚至忘記了有所回應。

不過,沈懷蘇並未因為宮墨寒的反應,就停下後續想要說出來的話語。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沈懷蘇說著,眼睛已經濕潤潤的,和宮墨寒對視上。

“……沒有不愛。”宮墨寒嗓子乾澀,他此時突然口渴的厲害。

他向來,對低頭示弱,且好聲好語的沈懷蘇沒有辦法。

更何況,他已經不記得,沈懷蘇到底有多久沒有用這種好態度,同他說過話了。

“可是,你現在已經沒有把我當你的愛人看待了。”沈懷蘇恰到好處的抿唇,冷麵上露出的短暫委屈示弱,讓宮墨寒心跳的很快。

宮墨寒難耐的吞咽口水,喉結上下滑動之間,他期待著沈懷蘇後續的話語。

可沈懷蘇隻是說到這裡,便垂著頭,站直了身體。

少年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也是委屈的不得了:“算了,我問一些已經有答案的事情,也沒有意義的。”

“宮少爺怎麼可能還把我當做很珍視的人去看待呢?”

“我隻不過……有些時候,比其他人,更符合你的心意、更好掌控一些罷了。”

沈懷蘇說著,歎出一口氣,朝一樓的房間走過去。

他的背影看起來,孤單又落寞。

那股子破碎感,好似是被宮墨寒擊碎了曾經所有的愛意。

格外的惹人心疼,也令人心動。

“沈懷蘇!”宮墨寒豁然開口,叫了那美人的全名。

“宮少爺還有其他事情麼?我要……回去休息了。”沈懷蘇說著,嗓音還有些啞啞的。

宮墨寒聽得心間一顫,卻又很快的對沈懷蘇有些惱怒。

他的酥酥的表現,讓他更沒有安全感了。

好像沈懷蘇是下了什麼決定,要讓宮墨寒抓不住了一般。

第一百八十五章 那本書,丟了(十)

可是……他突然清醒的知道:如果他現在仍舊不低頭一下,如今沈懷蘇突然遞過來的台階就要不複存在。

下一次,再有這種好像可以和好的機會,就不知道要在多久以後了。

“酥酥……”宮墨寒躲了又躲,終於,在跟著沈懷蘇進入房間以後,看著沈懷蘇麵色落寞,自顧自鑽進被窩,再偶爾傳出類似抽泣的聲音的時候,他終於開了口,甚至軟和一些態度。

蹭去眼淚,正準備睡覺的沈懷蘇,聞聲一愣,卻是沒有給對方一下回應。

他閉上眼睛,以令自己相對安心一些的睡姿,就準備沉沉的睡過去。

他沒有打算,去管待在病床邊,坐在輪椅上麵的宮墨寒。

空氣安靜幾秒鐘,隨後,沈懷蘇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宮墨寒褪下衣衫的聲音。

“酥酥,我知道你還沒有睡。”

“睜開眼看看我,推我去洗漱,行麼?”

這算是宮墨寒一些難得的好聲好氣了。

沈懷蘇偏過頭,對已經變得扭曲不正常的宮墨寒沒什麼可說的。

他攥緊被褥,覺得宮墨寒的好話說不了幾句便會再次開始暴躁,變得喜怒無常。

他一下子更不想搭理宮墨寒了。

畢竟,宮墨寒口中的事情,自己不幫忙,也會有其他傭人可以幫忙的。

哪怕是宮老管家,都會比他做得更好。

沈懷蘇如此想著,把眼睛閉得更緊了。

宮墨寒看得出沈懷蘇仍在裝不懂,他靜默幾分鐘,再次呼喚道:“……酥酥?”

久違的稱呼,許久未見的如此關心。

沈懷蘇緊蹙眉頭,完全想不到,宮墨寒到底是怎麼吃錯藥了的。

在以前,宮墨寒的這些舉動,對沈懷蘇而言是再正常不過。

可現在,倒像是宮墨寒沒來由的再次發瘋一般可笑。

沈懷蘇不想回應,也不敢回應。

他覺得,隻要他回應了,事情大概率會向著更離譜的方向奔去——“或許,見到了什麼很值得開心的人吧。”

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好的態度?

脾氣說變就變。

沈懷蘇已經有些懶得張嘴吐槽宮墨寒。

他也不想吵、不想爭論了,白天鬨、晚上也鬨的,讓他覺得他的精氣神都不太好了。

就像是有些日子沒有好好休息,卻在好不容易睡著的時候,被人忽地叫醒一般。

不可理喻,又壓著一肚子的火氣。

沈懷蘇沒忍住,沉重的呼出一口氣。

宮墨寒突然不繼續說話了,他什麼也不再做的看著沈懷蘇。

偌大的床上換了新的被褥,換成一條更薄卻也更絲滑、有質感的四季被。

以臨江的天氣來看,這是正合適的。

被褥是宮墨寒親自挑選的顏色、款式,按照沈懷蘇可能會更喜歡的樣式挑的。

但以他如今的性格,斷不會親口告訴沈懷蘇這些;而沈懷蘇,也早就沒了心思,去關注這些。

或者說,注意到了,沈懷蘇也不太想給宮墨寒好臉色,去虛與委蛇。

如此一來,偌大的房間之內,便是再一次詭異的安靜下來。

半晌,輪椅擦過床邊被褥的聲音響起。

宮墨寒靠近沈懷蘇後,抬手虛扶著,去摸摸少年的臉型輪廓。

他事到如今都想不明白,他和沈懷蘇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如今的沈懷蘇,在他麵前,隻有睡著的時候才會乖一點,才會對他有一點好的臉色或者態度,也不會故意去說些諷刺的話。

此刻,他明明知曉,沈懷蘇並未睡著的事實,卻還是不敢將手真正放到沈懷蘇的麵上。

和穆司卿、穆司羽,以及寧易洋的短暫見麵,確實讓宮墨寒心中喚起以前的一些情感。

更何況,他也希望兩人之間的關係破冰。

可始終缺少的這一關鍵,阻攔了宮墨寒的腳步,阻攔了沈懷蘇的好態度。

宮墨寒想不出最關鍵的到底是什麼,他找不到一個適當的角度了。

“酥酥。”他輕聲呢喃,盯著沈懷蘇好似睡著的麵容,看了好一陣。

隨後,房間內剩下輪椅滑動的聲音。

“啪嗒”一聲。

宮墨寒關了門,坐著輪椅離開臥室。

過了幾秒後,躺在床上的沈懷蘇意外的睜開雙眼。

“這是要做什麼?”他疑問著,突然更看不懂宮墨寒今天的各種操作了。

往日裡,不管吵的再厲害,宮墨寒都一定要厚著臉皮,和他住在一間屋子,不管兩人之間鬨得多麼僵硬,都是如此。

可今天……怎麼突然變了性子?

沈懷蘇不解,一夜無眠,等到吃午餐時,他都沒能再見到宮墨寒一麵。

“你們家少爺,去哪了?”沈懷蘇一邊攪拌麵與醬料,一邊詢問候在一旁的宮老管家。

“少爺沒有告訴沈先生嗎?”宮老管家略感意外的眨眼,站立姿勢,明顯僵硬一瞬。

“……”沈懷蘇拌麵的動作一頓,“沒有。”

他不記得宮墨寒有提到過什麼。

宮老管家快速眨動幾次眼睛,突然覺得不該提起這件事。

“算了,沒說便是不想讓我知道,隨他去吧,反正,也管不到他。”沈懷蘇說著,豁然放下已經拌好的麵,起身離開餐桌。

“麻煩您撤下餐點吧,我有些累了,想再多休息一會兒,午餐……就不吃了,晚餐,也先不準備了吧。”沈懷蘇說著,轉身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宮老管家欲言又止,最終無奈地低頭歎了一口氣,端著餐盤朝廚房走去。

臨走前,他偶然瞧見沈懷蘇無意中露出的一隻手中,緊緊的握著一枚絲絨盒子。

“這兩個孩子……”

也真是的,分明雙方都很在意對方,卻硬要折騰成虐戀情深的即視感。

很多次,宮老管家都想破口直接問一問:“你們兩個的嘴巴去了哪裡?”

但憑借著良好的職業素養,他最終決定不插手宮墨寒和沈懷蘇兩人之間的事。

畢竟,他無法確定,他插手是件好事。

“啪嗒”一聲,宮老管家細心的關上房門。

至此,房間內又隻剩下沈懷蘇一個人。

……

彼時,穆家臨海莊園之內。

穆司卿打著哈欠,站在客廳門口,看著迎麵走來的好友,有些說不出的懵。

“有病啊?你不睡還不讓彆人睡了?”

“突然打電話把我喊起來,又突然來找我,是為什麼了啊?”

穆司卿由於沒有休息好,整個人的頭都還有些懵,甚至偶爾還有些疼痛的感覺。

也得虧是如今道路更平坦,交通更加發達,否則,到了夜裡,宮墨寒也未必能到達目的地。

就是不知道,這人突然前來,所為何事。

“宋知予呢?”

宮墨寒一進客廳,便張口就問。

穆司卿掃過推著輪椅的塵白,伸了個懶腰,這才把視線放到宮墨寒身上。

“問他做什麼?有事?”穆司卿當然知道宮墨寒和沈懷蘇的感情,他不認為,宮墨寒對宋知予會有其他想法。

更何況,宮墨寒喜歡的戀人類型,從來都不是宋知予這種類型的。而宋知予,如今也沒有待在臨海莊園,哪怕宮墨寒真打了什麼心思,也是無法得償所願了。

以至於,穆司卿的狀態,始終是放鬆的。

宮墨寒倒有些急促,道:“如果宋知予哪天有空了,讓他去我那呆一段時間,或者讓酥酥來臨海莊園一段時間。讓他們說說話。”

穆司卿一頓,總覺事情不妙:“什麼情況?你和沈懷蘇又出什麼事情了?”

宮墨寒和沈懷蘇之間,如果沒出事的話,是不可能會想著用宋知予來做調和人員的。

宮墨寒也自知瞞不過穆司卿,他歎出一口氣,緩緩道:“我和酥酥現在的關係,距離真正破裂也不太遠了。”

“可我們兩個現在,根本沒辦法進行一個正常的溝通。”

“這樣下去,再沒多久,我關不住他了。”

宮墨寒心中清楚,等沈懷蘇心中的這點子舊情,全部燃燒殆儘以後,無論他再使出何種手段,都隻會把沈懷蘇逼上絕路。

他不想沈懷蘇出現這種情況。

所以,他唯一想到的辦法,就是想看看從宋知予的嘴裡,能不能套出點沈懷蘇的話。

然後,他想在沈懷蘇放下警惕的時候,從竊聽到的宋知予與沈懷蘇的談話之中,拿到更多可以傾向自己的談資。

但是……

“這件事,我幫不了你。”穆司卿不需要思索,便直截了當的拒絕了宮墨寒。

他和宋知予的關係,並沒有比宮墨寒和沈懷蘇之間的關係,好到哪裡去。

他都還沒有辦法,和宋知予見上一麵,好好的說些話,如何有替宮墨寒答應下來的資格可說呢?

穆司卿比宮墨寒醒悟的要早一些。

“但,我想,有些話,你聽了可能會有所轉變,不妨你把你們兩人之間的事情,講講?我給你說說,我以前的經驗?”

“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幫你問問鬱小姐,她對感情的事,可是得心應手的不得了。”

穆卿言被拿捏的死死的,這便是獨屬於鬱小姐的手段了。

“……行。”宮墨寒猶豫了一陣,隨後,他講述起和沈懷蘇的曾經。

第一百八十六章 那本書,丟了(十一)

其實,關於鬱小姐,宮墨寒了解並不多。

在他印象裡,甚至連鬱小姐的麵,他都沒有見到過幾次。

可從穆司卿曾經的話語中,他多少了解到鬱小姐拿捏住穆卿言的事情。

能夠從感情層麵管住當年那個瘋子的人,想來,是會有能力,幫到自己的吧?

宮墨寒如是想著,加上他麵對的人是穆司卿這個“老夥計”、“好兄弟”,所以,他逐漸放鬆下來,一字一句從頭到尾,把大致的情況,講述完整。

無論是兩人的相識,還是兩人之間的一人逃跑一人追趕,再或者是,兩個人剛和好沒多久便從頭再來……

再或者,是宮墨寒出事以後,性情大變,導致和沈懷蘇之間的關係,很快的變得更加破裂,難以重組。

這些事,都被穆司卿聽了去。

已經經曆過一些愛情上的事情的穆司卿,倒是破有耐心的,聽宮墨寒講述完了這些事。

穆司卿也意識到,宮墨寒和如今他的處境是極其相似的——兩個人都想彌補曾經,能夠儘可能的從美好的狀態重新開始。

可是關係已經破裂到,讓他們兩個人,難以從美好的狀態重新開始的程度了。

但偏偏,這個時候的兩個,有些窮途末路一般地,找不到下一個切入點,沒辦法一下子破局找到出路,或者是抵達巔峰。

所以,聽完宮墨寒講述的穆司卿,即便再有感觸,一時間也無法給出一個良好的建議。

“不如……一起回趟老家?”穆司卿思索一陣子後,向著好友兼發小進行提議。

宮墨寒抿抿唇瓣,同樣的思考一陣子。

隨後,他看著同樣陷入困局、僵局的穆司卿緩慢的點了點頭。

“想來,這時候也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了。”穆司卿和宮墨寒皆是手足無措,兩個人再這樣僵持下去,仍舊是得不到任何解決方案的情況。

倒不如,直接去尋找鬱小姐。

最起碼,鬱小姐還能給他們兩個傳授一些經驗,或者是出一些點子,而非對視又躊躇著毫無辦法。

“鬱小姐如今在哪裡?老家?”宮墨寒如今在感情上,倒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想到了,覺得可以的,便會立刻行動。

在他印象裡,穆司卿口中的“老家”,一定不會是指穆家臨海莊園。

想來,十有八九,說的會是重新翻修過的穆家老宅。

更何況,除了那裡宮墨寒也想不到還有什麼地方會是鬱小姐和穆卿言二人的共同居所:

穆卿言腿腳不便,鬱小姐如今又捏著穆家的部分實權,成為穆家現如今的主母,還讓穆卿言對她無比寵溺,以至於,無論從何種方麵來看,鬱小姐都不像是會毫無預兆的、輕而易舉放下手中一切遠走高飛的人。

那麼,除了穆家老宅,沒有什麼很特彆的地方,會是能留下鬱小姐的了。

更何況——無論是管城,還是臨江、國外,都承載著鬱小姐已經去世的女兒鬱遊的消息與身影。

比起到處隨時睹物思人,不如長久待在穆家老宅來得好。

穆司卿也想到這點,所以,他聽到問話,衝著宮墨寒點了點頭,說道:“我先打電話確認一下鬱小姐的行程,如果沒什麼特殊情況,我們等會兒就出發?”

“嗯,可以。”

“反正今天暫時不用去複健。”

宮墨寒說著,隨意地倒杯水,玩世不恭地喝了起來。

這模樣,明顯是他在欲蓋彌彰,想要快速遮擋住來自自己身上的情緒不對勁。

明顯在意的不行,慌亂的不行,又偏偏裝出一副不在意、無所謂、不著急的狀態。

怕是連最熟悉他的穆司卿,都無法準確的說出,宮墨寒到底是從何時,不僅悶騷,還變得更加傲嬌了?

不過,現在去思考這些,倒真成了畫蛇添足的囧事。

哪怕兩人的性格都有所轉變又如何?

反正,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兄弟情誼,是不會發生變化的,

難道不是麼?

……

不同於宮墨寒的慌亂緊張,穆司卿顯得倒是冷靜了很多。

穆司卿垂下頭,溫熱又柔軟的指腹,不輕不重的點擊手機屏幕。

不多時,響過鈴聲三兩,穆司卿的電話便被接起。

“呀呀呀~我們穆卿今天是怎麼回事兒?竟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怎麼?有什麼事情了麼?”

“還是說,穆司羽那孩子做了什麼意料之外的幺蛾子?”

鬱小姐接到電話時,正坐在穆家老宅的涼亭之內,接受著高級美甲師的美甲服務。

她接到電話後,先是確認了來電號碼,隨後才是說著說著,猛地頓住,做了個手勢,讓周圍的人,都先停下來手上的工作,等她先聽聽穆司卿這孩子,要說些什麼吧。

“希望彆是穆司羽出了什麼事……”

鬱卿心中想著,臉色也嚴肅起來,眼神陰霧霧的,頗有幾分嚇人。

要說愛孩子,她倒是對三個孩子的感情都是差不多的:說不上有多愛,但現在也說不上是有多麼的討厭了。

她從不是一個“好母親”,隻不過,是在鬱遊去世以後,在年歲有所增長以後,在她拿到了從年輕時候便夢寐以求的權勢與聲望以後,她終於有閒心,去聽聽這早已經有所成就,不會浪費自己一絲一毫資源、權利、心神的兩個兒子之間的事情。

她當然不希望穆司卿和穆司羽再出問題。

若是這兩個“兒子”出了問題,想必她的名聲會有所被影響。

她可不想自己才捂熱沒多久的一切,收到任何的影響。

所以,接到電話以後,她也不想多浪費什麼時間,直截了當的問出來此刻想問的話題。

聽到鬱卿問話的穆司卿並未感到意外。

穆司卿對於鬱卿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件事情,早就清清楚楚,他聽到鬱卿的問話,麵色不改,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關於自己和宋知予,關於宮墨寒和沈懷蘇之間的感情困惑。

“哦~”

“原來我們的兩位大總裁,在因為這種事情困擾啊。”

“還以為,你們都是捂不熱的石頭呢。”

鬱卿半調侃半諷刺的勾唇笑。

她一手接電話,一手抬起。

她吹了吹自己美甲片上的裝飾物,忽地輕輕抬手,讓傭人,把周圍的人都先帶下去。

等待的這段時間內,穆司卿並不打算催促這位“鬱小姐”。

畢竟,是他自己現在有求於人罷了。

而以他對鬱小姐的了解,不出意料的話,鬱小姐這是想要單獨同他們講什麼。

穆司卿等等的等待,倒是宮墨寒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怎麼說?”

“還沒有回話麼?”

宮墨寒的性子,愈發的急躁了。

他格外迫切的想要得到一個可以快速解決事情的良好方案。

“先等等,她不會不管的。”

“畢竟,這兩件事如果成了,對她來說,會成為對她的美談事件。”

穆司卿將鬱小姐的心思,完完全全的拿捏住了。

哪怕是為了“穆家主母”這四個字的聲譽,鬱卿都不會再放任穆司卿和宋知予之間再出什麼幺蛾子。

對於穆司卿和宋知予前些年在網絡上鬨得沸沸揚揚的cp事件,鬱小姐了解的可是不少。

若是這兩人沒成正果,不免有人深扒鬱小姐和穆卿言之間的事情,最好的結果,也是會再扒出鬱遊之前的事情。

這對鬱小姐而言,沒有一件是好的事情。

畢竟,她可不想毀了自己的形象:若是她和穆卿言的事情被爆出去,她絕不可能不受緋聞的影響。

哪怕她不受影響,也免不了穆卿言會突然發瘋又突然恢複正常的可能性。

拿捏歸拿捏,但一個瘋子的想法,又豈是時時刻刻能被管控住的?

想通這些的鬱卿,確認周圍的人已經被傭人帶了下去;確認穆卿言不在附近以後,她重新快速的過了一遍穆司卿與宮墨寒的疑惑。

“沈懷蘇想要的,不過是和之前一樣的對等關係,他並非是不愛你了。”

“你稍微收斂收斂,順著他一些,不就輕輕鬆鬆能把事情解決了麼?”

鬱卿想不明白,宮墨寒如此聰明的人,竟然連這一點,如今都想不明白了嗎?

到底是被衝昏了多少頭腦。

鬱卿心中吐槽著。

宮墨寒也是有口難言。

“他正是不知道具體要怎麼做,這才打電話請你幫忙的。”

“那些道理,懂歸懂,但若是劃分到實際情況上,放誰都會謹慎起來,不想自暴自棄吧?”

穆司卿自是幫著宮墨寒說話。

更何況,他也想聽聽鬱小姐的回答,想要從鬱小姐口中,學到關於感情的更多的東西。

“切、”

“這就是你拜托母親的態度麼?”

“我們穆卿真是越長越不可愛了。”

鬱小姐說著,卻也沒繼續說廢話。

她也想趕緊結束電話,趕緊的繼續做新的美甲。

“你讓沈懷蘇多出去走走,讓他去想玩的地方多玩玩。”

“哪怕讓人盯著他,都不要讓他發現,不要做的太明顯。”

“時不時給他發個訊息,打個電話就好,彆的先彆多說。”

鬱小姐並不覺得他們的事情難以解決。

第一百八十七章 那本書,丟了(十二)

宮墨寒和沈懷蘇缺乏良好的溝通,缺乏給予雙方的自由時間。

可偏偏兩個人一時半會兒想不通,相互說不明白。

以這兩人的狀態,倒是先冷靜一段時間或許會更好。

“等沈懷蘇放鬆放鬆心態,再進行下一步才是最好的。”

“不然再拖下去,等你成了他的心理陰影,你哭都沒地兒哭。”

鬱小姐到底也聽聞過穆司卿與宋知予的某某往事,這些年歲裡,她見識與聽聞過不少年輕人的感情相關。

她並不認為宮墨寒的情況,一時半會兒會有所好轉。

如今的沈懷蘇僅僅是靠著僅剩的舊情,才留在宮家宅邸,沒有到以死相逼的地步跑走。

鬱小姐的話,揭開宮墨寒已經意識到,卻不曾想要麵對的想法。

他不想讓沈懷蘇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他想永遠把沈懷蘇牢牢地捏在自己的手心裡。

“還是,多謝鬱小姐了。”

宮墨寒模棱兩可,並未繼續訴說關於自己心底的想法與打算。

他盯視耷拉眼皮,一直在沉思的穆司卿,竟也是同樣的沉默起來。

“所以呢?”

“穆司羽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鬱卿問得有些著急。

為了儘可能的壓下穆司羽在跟隨警方以及其他同事突然受傷的訊息,鬱卿沒有隨意動身離開穆家老宅。

如今,真正坐上穆家主母的位置以後,鬱卿才突然明白,這個位置,倒也不是好做的。

不僅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在關注著,更有許許多多惹人厭的“老鼠”,等著抓住她的小尾巴或者是小辮子,借此來給她下一些圈套,渴望以此撼動穆家堅不可摧的地位。

所以,鬱卿比任何人都希望可以得到,關於穆司羽平安無事的消息。

所幸,事情沒有讓她失望。

“目前,那小子的情況看起來還不錯,”

“寧易洋已經瞧瞧前去照顧他了。”

“雖說寧易洋還要再住院一陣子才行,但好在他如今的意識已經清醒,也並未過多引起他人的關注。”

“這件事你大可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穆司卿當然知道鬱卿的顧慮到底是什麼。

但他所擔心的,所沒有能問出口的,確實另外一件事。

以至於,他說著說著,便突然有些說不下去了。

“關於小朋友的事情,我會看著辦的。你倒不用擔心太多。”

鬱卿想都不用想,都能知道穆司卿突然情緒不對勁的原因,到底是因為什麼。

她略微翻了個白眼,道:“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要說,我先繼續做美甲了。”

她說著,抬手細細查看自己有些反射溫暖太陽光的、做了一半的漂亮指甲。

她已經可以預想到,指甲做好的時候,該是多麼的精致漂亮。

隻是想想,她嘴角的笑容就要壓不住了。

畢竟,哪個女人不喜歡漂亮與精致呢?

鬱卿不可抑製地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

她微微眯眼,卻偶然發現不遠處有著一抹亮光閃過。

“穆卿啊。”她昵喃一句。

“怎麼?還有其他的事?”穆司卿正準備掛斷電話,卻忽地聽到來自對方的話語。

“倒也沒什麼特彆的,隻是想叫叫你。”鬱卿說著,臉色變得更為自然且開心。

似是,還溢出來幾分甜蜜與寵溺。

“沒什麼特彆的事情的話,你們幾個,最近先彆回穆家老宅。”鬱卿翻轉手掌,微微轉身,顯得更為優雅且更有這個年齡段獨有的韻味。

她的指尖輕輕拂過唇瓣,又低頭輕笑幾聲,這才緩緩道:“老宅最近進了幾隻小老鼠,卿言想要多玩幾天,可彆擾了他難得的興致。”

話裡話外,皆像是一副隻為了丈夫好的美人妻子的模樣。

握住手機,停在手機另一端地穆司卿,聽到對方的話語,嘲諷的勾起一邊唇角,再簡單道出一句“知道了”。

隨即,他便掛斷電話。

他知道,鬱小姐會幫忙處理宋知予以及沈懷蘇的事情。

但他此時此刻,卻並不想,陪著鬱小姐,去演什麼額外的戲碼。

倒是他那在旁事上,一向精明無比的穆家父親,不知道會作何感想呢?

明知故問?

裝不知情?

還是被感情衝昏頭腦,壓根不知曉鬱小姐演了數年把戲的真麵目?

穆司卿不想繼續猜測了。

他也不想再多去關注關於穆卿言與鬱小姐之間的感情之事。

他隻想,把接下來的工作,接下來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儘快處理好。

穆司卿抿了抿唇,同宮墨寒默契地對視一眼以後,伸了個懶腰,同好友兼發小一齊,朝室外前行。

……

臨江,穆家老宅。

鬱卿剛剛掛斷電話,她的身邊就多出一位坐著輪椅,穿著一身輕裝的男人。

男人的模樣看不出實際年紀,顏值雖說不差,可他那從氣質與身形之中,透出的氣勢與狠厲,卻讓人不敢輕易靠近他。

放在旁人身上,被這樣的人盯上,是需要心驚膽戰或是掛上些許警惕心的。

可這對鬱卿而言,早已構不成任何威脅。

但她還是裝作一副被嚇了一兩秒的模樣。

“呀!”她短暫又急促地驚呼一聲。

隨後,在她看清眼前人的模樣與身形後,她的麵容上,出現一陣紅。

“嚇我一跳。”她呼出一口氣,眨著眼道。

“怎麼這會兒過來了?不是說,還要等一陣子你才會忙完麼?”鬱卿的表演毫無痕跡,自然而然地讓男人以及待在男人身邊的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所以,她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拿捏住這人。

“事情提前結束了。”穆卿言輕笑,他微微側頭勾唇,身後的手下便推著他不斷靠近鬱卿。

“不過……你剛才,在和誰打電話?”穆卿言從不算是一位大眾認知中的正常男性。

他說不出是吃醋,還是疑心,盯視著鬱卿的一舉一動,他的眼神都格外狠厲。

他能把鬱卿捧上來,也能為了一己私欲,把這人所在乎的聲譽、名望,權利,給摧毀。

但鬱卿卻是不怕他的威脅與恐嚇。

“大兒子的電話,總歸是要接的。”她滿不在乎地隨意揮了揮手機。

“不然,穆司羽目前的狀況,該有誰來處理呢?”

這時候,穆家老宅的人,誰都不能有動靜。否則,外界的人,很快就會知道,穆司羽最近的消息。

穆家老宅中的事情,尚未完全解決,再多出其他的事情的話,可是穆家眾人,不樂意看到的局麵。

鬱卿的話並無漏洞,她也並未給穆卿言其他的誤會機會。

“手機自帶的通話錄音,你有空可以聽聽。”

“若是我漏說了什麼,你再告訴我。”

“我打個電話,重新告訴孩子們。”

鬱卿緩緩起身,將已經解鎖過的手機不緊不慢的,塞進鬱卿言的胸前口袋。

“聽什麼電話錄音。”穆卿言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好轉起來。

他將手機放回鬱卿手中,輕笑道:“我的妻子我還能不相信麼?”

鬱卿輕笑著附和。

但他們兩人誰都清楚,穆卿言變態的掌控欲有多強烈。

鬱卿的各種設備與衣物上,可都有來自穆卿言的竊聽器、追蹤器。

她手機上的東西,穆卿言隨時可以聽到、看到、了解到。

鬱卿也不介意繼續演下去。

為了坐穩穆家主母的位置,她比她自己想象中都更要有耐心。

……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海苔拌飯?”

“做美甲前,我讓一位穆家旁係的小姑娘,幫我從商場買了些食材。”

“我還蠻想,趁新鮮嘗嘗看的。”

鬱卿說著,推著穆卿言進入涼亭。

“你想吃什麼,我們便吃什麼。”

“都由你定就好。”

“那位旁係,什麼時候把東西送到?要不要廚房提前準備什麼?”

穆卿言的麵子工作,仍舊做得到位。

他聽到手下輕聲傳言,說鬱卿所說無假,也並未與旁的異性過多接觸,他這才真正露出真心實意的笑與關愛。

“不用多準備,家常飯嘛,哪有需要這麼隆重的?”鬱卿說著,似是無意般,道了一句:“也不知道兒媳什麼時候能活躍活躍,讓我這個婆婆可以做得更加安心一些。”

她口中的“兒媳”是誰,穆卿言倒是聽過幾次。

無非是指的那位“宋知予”。

他垂下眸子一瞬,並未多言,隻是在晚餐過後,重新命人查明,關於宋知予和穆司卿感情的所有所有。

“主子,都在這兒了。”手下送上分類好的各種文件,文件之內,關於宋知予和穆司卿之間的事情,可謂是準備的事無巨細。

“嗯,放下吧。”穆卿言咀嚼一塊黑巧,忽地說道:“情人節是什麼時候來著?每個月的十四號是麼?”

“是,主子。”手下不明所以,卻問有所答。

“哦。”穆卿言嚼完黑巧,臉色變了又變。

半晌,他輕聲道:“穆夫人若是喜歡的話,那個小明星,捧捧便捧捧吧。”

“不過,注意彆做的太明顯了。”

“但也要把那小明星複出的時間,一秒不差的定在十四號。”

穆卿言說著,站在他身邊的屬下,隻好一聲又一聲的應和。

第一百八十八章 那本書,丟了(十三)

穆卿言哪裡看不出鬱卿的心思?

他們二人的算盤,總是一個比一個更要響亮的。

若非穆卿言動了心,鬱卿也不想再如年輕時一般想要來回奔波,想必他們二人相處時的畫麵,斷不會如此和諧。

鬱卿想捧個小明星,想撮合一對小情侶,這對穆卿言而言,做個順水推舟的安排,並不是什麼難事。

簡單翻過關於宋知予往事的記錄,穆卿言冷嗤一聲,笑道:“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麼?”

“這倒確實有意思。”

怪不得能讓穆司卿變成如此這般性子。

說實話,穆卿言並不在意什麼親情,更不在意什麼血緣關係。

穆司卿的出生本就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更令他意外的,是後續的穆司羽以及鬱遊相關的一切的一切。

但為了家族聲譽,為了當時身為穆家掌權者的安心,為了不被抓住小辮子。

當年發生的很多事情,自然而然的,經過了穆家的一係列美化。

可實際上,穆卿言在意料之外的孩子出生之後,很快做出了新的計劃。

他本是不管不問,放任穆司卿的死活。

但在所謂“抓周日”那天,那還什麼都不懂、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小孩子,卻是抓起隱秘處的一把槍,隨後,那把溫熱又冰冷的槍,抵在了穆卿言的手掌心。

那時的穆司卿什麼都不懂,隻是看著表情險些不自然的穆卿言,開朗的笑。

後續便是,穆司卿越長大,越展現出基因優勢中的聰明與才勢。

穆卿言動了心思,想把穆司卿培養成一位可以隨意拿起放下的一把“好槍”。

但他被暗算,出了車禍以後,早就有其他算盤的穆家老主母,暗中推動鬱小姐從穆家宅邸離開。

隨後,這三個孩子,被養成穆家老主母的三把“刀”。

若非這三個孩子,多少都繼承了穆卿言的不正常,怕是早就被拿捏的死死的,成了被穆家老主母所架空的三具傀儡、三枚棋子。

“一眨眼,竟是過了這麼久。”穆卿言猛地呼出一口氣。

他坐在輪椅上聳了聳肩膀,又抿了幾口放在一旁,早就變得冰涼的茶水。

“穆司卿這些年,知曉這些麼?”穆卿言說著,隨意指了指桌上放著的各種文件。

他在問,這些關於宋知予的事情,穆司卿是否一五一十的都知曉。

“回家主,這些事情,大少爺、宋先生,宮大少爺,沈先生,二少爺,以及寧先生、穆夫人……”

站在一旁的手下,如圖報菜名一般,從嘴巴裡吐露出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好在那些人,都是穆卿言知根知底,暫且還能拿捏的住的一群人。

“知曉了便知曉了,也省的一家一家的送與告知了。”手下口中的這些人,都和穆家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他們都知道,什麼該說什麼都不該說的。

“這些東西,做得好看一些。”

“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想必你也是知曉的吧?”

穆卿言說著,將手中的一些資料,朝著壁爐中扔過去。

手下吞咽著口水,道了聲:“屬下知道該怎麼做了,這就去安排。”

“嗯。”穆卿言點了點頭,在手下離開書房以後,將手中剩下的所有文件,一股腦全部扔進了壁爐。

隨後,他調大壁爐中的火焰。

等手機嗡鳴幾聲,他才移動了身軀,將視線從壁爐中挪移開來。

“事情已經安排下去了。”

“那人並沒有去見其他人,也沒有多提起宅邸中的事情。”

訊息簡短,是穆卿言的某一位心腹所發來的訊息。

若是方才那位手下,說了不該說的,做了不該做的,定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穆卿言回了句“知道了”,這才推著輪椅,朝落地窗方向而去。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我就說,昏迷沉睡的這些年裡,我錯過了很多有意識的東西。”

穆卿言淡笑著,倒是好奇起來,等他的手下,將宋知予以往不合理的真實過往,徹底抹去以後,穆老主母那看似支離破碎、被瓦解的勢力們,會作何反應呢?

穆卿言忽地提起來興致。

身上的疲乏感愈發不明顯了。

旁人或許不知,但這位穆家老主母,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好拿捏的人物。

哪怕她如今已經不在了,她曾經留下來的勢力,可是仍在不斷擴大著。

若單單隻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少年,倒是不值得穆老主母費太多的心思。

可那少年身上,穿越時空,橫跨生死、無視歲月的過往經曆,值得任何一個有權勢野心的人,產生青睞。

誰不想長生不死、青春永駐?

誰不想穿越時空、橫跨生死?

誰還沒有幾件難過、遺憾的事?

人們都想改寫過去,又或知曉未來。

一時沒有大步進展的時候,這個名為“宋知予”的少年,突然出現了。

他成了不少人物,不少勢力之中的“待宰羔羊”;這群人,都想解剖他,從而得知、掌控他身後的謎團。

就連好不容易想要安生過段日子的穆卿言,都曾經動過那些或好或不好的心思。

但總歸,年紀變大,經驗增長以後,有了在乎的一切以後,便不做沒把握的事,也不隨意冒險與爭搶。

更何況,若是順利,這宋知予也將成為穆家的一份子。

隻是在娛樂圈裡捧捧這少年,怎麼看,穆卿言都不吃虧。

再者說……

“哪怕我得不到,你們也彆想從穆家,撕咬下來這麼一塊肉。”

穆卿言說著,垂眸偶然看見,看向走進院中涼亭,偏著頭正看書的女子。

這一下,總歸有鬱小姐的算盤在打。

她圖的,便是穆卿言會抹去宋知予過往的不合理情況。

畢竟,穆司卿在明麵上,什麼都不好動手,哪怕動手了,也不免會有一些遺漏,會有些做得不夠乾淨的地方。

而穆卿言站在暗處,處理什麼事情,比穆司卿可是多了數十年經驗。

手段,也自是要比穆司卿狠辣。

“你們想讓他進入暗處,任你們更為方便的動手,那我偏要違了你們的意,將他捧到明麵上去。”

暗處的人,都想宋知予作為普通人,這樣的話,關注度更少,有無數人都更方便的可以向他們動手。

可如果是擺在了明麵上,宋知予的影響力越強,那些人越是沒有辦法,在明麵上把事情做絕了。

穆卿言不禁感歎鬱小姐的心思。

真是同他一樣,不減當年。

也怪不得,他們兩個人能走到一起。

……

彼時,夜裡的風逐漸隨著溫度的變化而發生變化。

剛回到公司所安排的住所的金核桃,突然接到了一通地址為“臨江”的電話。

“喂?家主?”

由於楠木娛樂集團的前身,便是羨魚傳媒與慕魚娛樂,以至於,已經成為楠木娛樂集團經紀人總管的金核桃,說到底,也仍是在為穆家打工罷了。

楠木娛樂集團中,並沒有穆家直係坐鎮,但其中安插的,關於穆家的人,卻是不少。

包括現在,金核桃雖說明麵上是受命於穆司卿先生,可實際上,他卻是穆卿言手底下的一個人物。

無事時,金核桃站在穆司卿身邊;反之,有事情的時候,金核桃便會一直站在穆卿言的身邊,對穆卿言會唯命是從。

所以,接到穆卿言電話的時候,金核桃很是震驚——

往常,一旦有什麼任務,有什麼情況,都是穆卿言的其他手下來通知金核桃的。

今天,倒是為數不多的,由穆卿言親自打電話通知金核桃事情。

金核桃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他以為會是什麼其他的事情,卻沒想到,穆卿言打來這通電話,隻是為了讓他安排一下關於宋知予的事情。

金核桃心中震撼,摸不透穆卿言的想法,卻也不敢違背家主的命令。

他吞咽著口水,直到安排好一些事情,才終於如夢初醒一般,突然回過神來。

“看來,這宋知予和穆家關係匪淺……”

前腳有穆家大少爺穆司卿親自施壓,後腳有穆家上任家主親自通電話讓安排關於宋知予的事情。

以金核桃這種不知道其中內情的人來看,很輕而易舉地,就把穆司卿和穆卿言放在了對立麵上:

畢竟,在金核桃眼中,穆司卿不想讓宋知予解約,安排不合理的對賭協議,又不想給宋知予安排不錯的工作,顯然是有點針對;

而穆卿言顯然又是讓金核桃想辦法給宋知予安排工作……

“這倒有些難辦了。”金核桃苦惱起來。

無論是穆卿言還是穆司卿,兩位都算是他的“上司”。

兩邊的命令,此時又幾乎是同時在執行,一個不穩,就是兩邊都不討好。

“難辦了……”金核桃皺皺眉,尋思著怎麼在做好工作的前提下,又可以找到一個,不得罪穆司卿與穆卿言這對父子的良好解決方案。

他想了又想,大半夜的,臨時開始翻看起公司總部,以及分公司的,各級彆藝人、練習生海內外行程表。

隨後,他又重新查看,並統計了宋知予以前的熱點內容。

第一百八十九章 那本書,丟了(十三)

終於,在幾天以後,金核桃想好了一個相對而言,更為可靠的解決方案。

……

管城,邊郊一家早已閉店的花店門口。

一位穿著棕色係英倫風服裝的少年提著不大不小的手提箱,自出租車上緩慢走下來。

“謝謝,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少年捂了捂差點被風掀起的帽子,站到剛從後備箱內拿下來的行李附近。

他聽著那陌生的男司機笑著說“不用這麼客氣”,卻仍舊是看著車輛行駛著離開自己視野,這才走向花店門口。

“咦?”

“大哥哥,你好眼熟呀。”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少年剛走到花店門口,身邊便迎來一位模樣可愛的小男孩。

那男孩,看上去也不過七八歲罷了。

少年聞聲愣了一愣,隨後,他輕笑,道:“或許你是認錯人了?”

“啊?好吧,可能確實是我認錯人了。”

“不過,大哥哥,你來這裡做什麼啊?”

“想要買花的話,可以去其他地方。”

“這間花店,閉店太久了,你在這裡,買不到花了。”

小朋友掃過有些眼熟的大哥哥,又眨巴著眼睛,看看落了一層灰塵的花店店鋪。

小朋友好心提醒:畢竟,他看到這位大哥哥,帶了很多個行李箱。

他還以為,這位大哥哥是外地來的,不熟悉管城邊郊附近的路途局勢。

所以,他沒等少年回答出什麼,便自顧自的說道:“大哥哥要是想去管城中心,或者是去出管城以後的其他地方,可以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過了三兩個紅綠燈,大哥哥你就可以瞧見十字路口,高高粗粗的木製指示路牌。”

“順著路牌所指示的方向,大哥哥很快就能找到公交車,能夠順利趕往車站的。”

“這邊的火車站和高鐵站,都在這個方向。包括機場方向的指示牌,那邊也能輕而易舉地就看到。”

這個小男孩好像一點都不怕這位少年會是壞人。

而且他的話似乎還不少。

小男孩就這樣一字一句的說著,說了很久很久。

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站在小男孩身旁的那位少年。

那位少年一直帶著笑意,聽小男孩說話,中途也不打斷小男孩。隻是他聽小男孩說著說著,他的眼眶,竟然突然濕濕的還開始發熱。

“謝謝你呀,小朋友。”

謝謝你和我說了很多很多。

很感謝你,鼓起勇氣,來和我說話。

少年壓了壓自己的帽沿,努力遮掩自己的哭腔,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不至於讓自己突如其來地失態。

小男孩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

他看著露出甜甜的笑容,說著“大哥哥不用客氣,能幫到你就好啦!”

隨後,便一股腦的,不知道跑去了什麼地方。

開朗的就像新長出的一株向日葵。

沈懷蘇望著小男孩的背影,無奈地笑。

半晌,他道了一句:“真好。”

但也不知道這話到底是說給那小男孩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他有些懷念的打開花店的玻璃門,極其緩慢的走進花店,又猛吹了一口收銀台上厚厚的塵土。

花店裡的擺件、桌子,仍在不同的地方擺放著。

那些曾經放了無數漂亮花朵的鐵藝架子,此刻,上麵是早就已經腐敗枯萎的鮮花,以及散發出一陣陣難聞氣味的舊物件。

“還是原來的樣子。”

分明,店裡早已不複曾經的繁榮,看上去甚至還有一些破敗,可落在沈懷蘇眼裡,這一切都已經是再好不過了。

他已經講不出來,他到底多久,沒有見到過這種自由的情景了。

他也沒想到,宮墨寒竟然真的連送都不送的,就把自己放了出來。

據那位管家所說,宮少爺,是要放他自由的。

“果然,這種浪子,不會回頭的。”

沈懷蘇垂眸,卻是以為,宮墨寒不再喜歡他了。

畢竟,連送都沒送,一句話都沒有多留,若說是“仍還喜歡”,怕是有些牽強。

沈懷蘇和宮墨寒待久了,在感情的事情上,竟然變得更加一根筋起來。

他收拾著店鋪內的東西,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走才好。

這間店鋪,位於臨江與管城的交界處。

距離管城和臨江,都不算遠。

店鋪的地理位置也不錯,交通便利,離各個車站都不遠;商業流通,這附近的商業店鋪均是做了有些年頭的,客流量始終很大;花店不遠處,還有廣場和幾所學校。

無論怎麼看,都是很不錯的經商位置。

加上……

這店鋪,是宮墨寒曾經送給沈懷蘇開花店用的。

宮墨寒買下了這一塊的地皮,房產證的名字還是寫的沈懷蘇一個人的名字。

倘若是,沈懷蘇還想要謀個生計,這裡可以說是最佳的選擇了——也可以說是,一個不錯的後路了。

畢竟,這座兩層樓的商業店鋪,占地麵積屬實不小,樓下做花店,樓上是三室兩廳兩衛一廚,並且還有一個接受光亮很不錯的陽台。

房子經過宮墨寒的重金改造,一樓的布局整個大換樣,哪怕沈懷蘇以後想將其當做其他的店鋪使用,也都是很為合適的。

而且,二樓的隔音做的很不錯,不用擔心因為嘈雜而睡不好的情況。

就算不當做店鋪來使用,當成出租屋,一年的租金也很可觀。

宮墨寒當初,就沒打算收回這房子,本就是想給沈懷蘇留後路的。

沈懷蘇知道這些,倒是沒有想到,如今還能回到這家店,他還以為,宮墨寒不打算當他離開了的。

而他回到這家店鋪的第一件事情,是做了什麼呢?

他向那個小男孩撒了慌。

那個小男孩的家裡人,曾經幫他賣過花。

那個小男孩,他早就見過了很多次。

可是現在,他不能認、也不敢認。

若是他對周圍的某個人,表現出來很明顯的熱情或者是什麼,保不齊宮墨寒會派人下什麼黑手。

他並不認為,宮墨寒如今不小肚雞腸。

怕是他和彆的人多說幾句話,宮墨寒都會瘋了一樣的多想,亂扣罪名。

保險起見,沈懷蘇對於旁人,還是儘可能的冷漠一些。

“可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呢?”

他不是很想再做花店了。

若是換些彆的,在沒有宮墨寒的幫助下,他能做什麼店鋪,才是最好的呢?

這是需要考慮很多的問題。

沈懷蘇收拾著店鋪,卻沒有想放棄店鋪的想法——等他哪天真的忘記了和宮墨寒相關的舊情,等到哪天,宮墨寒派人說要收回房子,那再考慮後麵的事。

如今,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不用也是浪費。

沈懷蘇早已經不是曾經那個,為了爭一口氣,而對現實不管不顧地人了。

他要開始考慮很多事情。

……

與此同時,同在管城郊區居住的宋知予,接到了一通電話。

來自金核桃的電話。

“宋先生,我是楠木娛樂集團的經紀人總管,名為金核桃。”

“和你曾經打過電話,曾經聯係過。”

“還記得我上次打電話來,說了什麼嗎?”

金核桃一貫的,用他的方式,進行開場。

宋知予愣了一陣,隨後,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您好,我仍記得您。”

“隻不過……您這次打電話前來,是還有什麼事情要說嗎?”

宋知予有些吞咽口水。

上次所謂“對賭協議”的事情,還讓他苦惱不已,沒想到金核桃今天又一次的打來電話。

好像是故意挖苦一樣。

但也讓宋知予又一次的,起了警惕心。

他也怕對方又整出新的幺蛾子,他也不想多生事端。

而就在他的心臟,砰砰跳個不停的時候。

金核桃輕笑,道:“公司在夜裡臨時來了一場會議,會議內容中,為各個部門派發了新的kpi指向。”

“作為藝人部的一員,希望您配合工作,不要拉扯任何一位工作人員的業績。”

怪不得今日通話,用了“您”。

怪不得今日通話,客氣許多。

宋知予有些發笑,但這確實也是世間一些真實情感的真實寫照。

想必,那些所謂的kpi中,也包含了他身上那八個月給公司八千萬淨收入利潤的對賭。

這麼看來,從現在算起來的話,經紀人和藝人部的淨利潤,如今是從負八千萬開始的。

身為楠木娛樂集團經紀人總管的金核桃,自然是要比其他人著急許多。

而這場會議,也給金核桃一個誇大其詞、一個可以明麵上合理捧出來宋知予的機會。

畢竟,以宋知予的麵貌,放在如今公司的藝人堆裡,仍舊可謂是排名第一的一張臉。

這副皮囊,隻要有些營銷,最起碼也能進入真正的大眾視野。

就拿宋知予上次直播,來看,幾年沒有什麼活動,卻能夠達到如此熱度,忠粉和路人緣肯來都還是可以的,也證明,這是一個可以捧的苗子,一個極有可能,可以捧起來的苗子。

金核桃可不會放任這一舉多得的機會,從嘴巴裡麵飛出去。

他找了一些話題,恩威並施的,讓宋知予儘快去公司報道,讓宋知予去公司找他開會。

第一百九十章 那本書,丟了(十四)

宋知予如今自是沒有拒絕的理由和身份。

在他看來,若是他拒絕了來自金核桃的“委婉的邀請”的話,保不準不僅僅穆司卿會以其他方式,對他進行其他方麵的施壓,就連著金核桃都可以會格外“針對”,“關照”他。

所以,宋知予看似可以有所選擇,實際上他卻是沒有選擇的餘地的,他隻能夠順著金核桃以及穆司卿的安排,不斷向前走。

……

所以,次日一早,宋知予便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戴著帽子和口罩,打車,趕到了楠木娛樂集團附近。

“那個,你從這裡下車,走過去吧。”

“今天這裡車太多了,堵在這裡還要一陣子,而且,如果現在過去,我回程也會很麻煩。”

司機很是無奈,衝著宋知予說著,又極其不好意思的,衝著宋知予道歉。

“這楠木娛樂集團,是如今管城最大的娛樂公司,裡麵的名人,一個接一個。”

“公司附近經常會有很多媒體和粉絲蹲守。今天看上去,是有好幾個明星,突然出現。”

“這堵車看上去,還得堵一兩個小時。”

司機歎了口氣,道:“不好意思啊小夥子,得你自己過去了。”

“不用抱歉,這種事,不怪您的。”宋知予付過款,朝著公司門口走過去。

看起來,這些年,穆司卿過得比他想象中還要更好一些。

譬如,公司已經越開越大。

公司大樓上掛著的藝人超大海報,一個接著一個的,還不重樣。

看起來,是捧出來了好幾個不錯的人。

倒是不知道,會怎麼安排自己呢?

宋知予心中不停地敲鑼打鼓。

要說不怕,哪怕騙人的。

他也怕公司會整出什麼幺蛾子。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他不能那麼那麼的任性妄為了。

最起碼……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他得相對隱忍,並且低調行事了。

宋知予抿抿唇,如是想著,他已經快要走到了公司門口。

為了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宋知予聽從金核桃的安排,從公司一個比較偏僻,且外人不怎麼知道的後門,找人把宋知予接到了經紀人總管的辦公室。

……

金核桃的辦公室,是一些青綠色風格。

他的模樣,和宋知予想象之中,有一些比較大的偏差。

譬如:他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有些清冷難以接觸,可以說起話,討論一些以後,他又像是活潑開朗的小孩子。

這倒是,符合宋知予胃口的一個人。

如果可以,宋知予願意,也想和這樣的一個人,做朋友。

而他和金核桃之間,也自是沒有太多話可聊的。

他們所說的,不過是一些公事公辦罷了。

例如:金核桃照常,盤問了一些宋知予的近況,問了一些宋知予想做的工作有哪些,再問問宋知予曾經的安排。

說要以後,金核桃以“身體檢查”為理由,安排一個工作人員,帶宋知予去醫院,重新進行身體檢查。

隨後,金核桃撥通另一個電話號碼。

……

“少爺,一切已經安排下去了。”金核桃說著還不免有些後怕。

安排宋知予的工作,是他先斬後奏,要說不怕被穆家追究責任,那是騙人的。

可金核桃夾在中間,也未免是難做的。

無論是哪方,說到底,他都是有些得罪不來的,他也想和諸位都是以和為貴。

倒是不知道,電話對麵的穆家大少爺,具體是怎麼想的了。

“嗯,安排下去便安排下去了。”

“如果有什麼其他的情況,你再聯係我。”

穆司卿說著,便已經掛斷了電話。

穆司卿身邊,有著來自穆卿言的眼線;穆卿言的身邊,又何嘗沒有來自穆司卿的眼線?

兩父子針尖對麥芒,卻在這一次,有了統一的想法。

穆卿言當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穆司卿便當做渾不知情。

這倒便宜了金核桃,讓他有了可以和穆家兩任掌權人,直接私下溝通的權利。

他破格的,擁有了兩人私下的真正聯係方式。

若是做的好了,不說前途會有多麼富貴,最起碼不會有意料之外的不好,若是有了什麼情況,也會有人保他一下。

若是做的不好……怕是他當下經紀人總管的位置,都要坐不穩了。

向著穆卿言,穆司卿通報了訊息以後,金核桃頭腦發蒙地癱在辦公椅上。

最近需要操心和小心翼翼地事情,實在有些太多,金核桃覺得他自己,渾身沒力到有些發虛,總有點莫名其妙地。

可他的工作還要繼續,有些位置,一旦坐上,一旦坐到了最後,便是無論如何,有些東西無法讓他自己進行決定。

金核桃有些發愁以後的路要怎麼才能走的更好、更漂亮。

在這發愁著思考的時間裡,金核桃收到了來自宋知予的體檢報告的電子版。

一些簡單的是否有重大疾病以及傳染病的檢查工作,在管城當天早些時候檢查的話,一般當天晚上六點之前,就可以拿到結果。

宋知予除卻有些貧血、低血糖,其他方麵的倒是可以說得上是狀態不錯。

同他以前的體質,簡直要天差地彆。

畢竟,在很多人眼裡,他還是那個體弱病弱的棄子小少爺。可實際上,這幅來自他的,真正的身體,早不是那副模樣了。

金核桃不知其中具體的緣由。

他隻知道,宋知予在配合他的工作,沒有找什麼幺蛾子,沒有使兩人都不痛快。

以至於,金核桃再次見到宋知予的時候,對待宋知予的態度,不免更好了起來。

“你以前的經紀人,很早之前就離職回去養老了,所以公司會再給你安排一個新的經紀人負責你的工作。怎麼樣?能接受麼?”金核桃一邊翻著經紀人資料,一邊頭也不抬的詢問。

“可以接受。”宋知予回答著。

這是一個,他不想接受,也不得不接受的事情。

在娛樂圈工作,如果沒有經紀人,務必在某些地方,會更加的不方便。

金核桃也知道這些,所以他對宋知予沒有亂鬨和多問,倒是滿意了起來。

“雖然你之前有段時間人氣不低,但是你現在的人氣,比不上以前的人氣,公司現在暫時不可能讓一個經紀人隻帶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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