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2)

甕中驚春 抱鯉 7372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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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黍包金,菖蒲泛玉,殊方又逢重五。

今晚將要出逃,曲靜勝不欲提前把弟妹們陷入惶惑不安中,晨起後笑盈盈帶他們過節。

思過院的端午日自然無法踏草競渡,辟兵續命,隻勉強能夠擺弄最簡單的蒲人艾虎。

曲靜勝和大弟令煦用水塘邊挖來的野菖蒲根刻作葫蘆和小人,又以艾葉為小虎,與弟弟妹妹們各自佩帶在身上辟邪。

端午為孩童額上畫王必不能少,思過院沒有雄黃酒取用,曲靜勝便拿院角野花擠出汁液替代,大展身手,給龍鳳胎畫出兩張花裡胡哨可以直接登台唱一段的大花臉。

雖不能驅避毒蟲,但能逗出稚童無憂無慮的天真笑顏。

兩個小的果然被哄得眉開眼笑,暫時忘記昨夜目睹父親對長姐施暴時的驚懼不安,手拉手跑去塘邊臨水自照。

趁孩童們玩鬨不曾留心,曲靜勝悄無聲息走進兩個弟弟居住的廂房。

門一開,金石交擊的急促脆響直直灌入耳中。

曲令煦手持堅石,一下接一下,正將一枚華光璀璨的五尾鳳釵砸得麵目全非。

少年郎側顏輪廓是前所未有的冷硬尖銳,仿佛能與手中頑石一較高下。

曲靜勝視線落在那金鳳釵上。

這支五尾鳳釵乃是母親趙盈華當年受封康和郡主之時,按照品級隨旨下來的封賞。

被幽禁的這四年,康和郡主十分寶貝此物,身邊首飾儘拿去換了藥食之物,唯獨鳳釵完好如初,再困難也不曾打過它的主意。

她需要這件見證過她昔日風光尊貴的鳳釵陪她熬下去。

本以為是無望寄托,誰知時來運轉,竟真讓她熬出頭了。

昔日千般珍重之物,在她僥幸逃離這處囚籠時,卻棄若敝履。

一如他們幾個曾與她相依為命的孩子,說舍便舍。

令煦今年十三歲,經曆過巨變,已經懂事了,不是龍鳳胎那樣可以被哄騙的稚童,傻乎乎相信長姐所言,以為隻要能逃出去找到母親,一家人的日子便能歡樂如昔。

他對父母,有自己的判斷。

曲靜勝眸瞳晦暗轉瞬即逝,若無其事開口,“我不是讓你先將內造徽記磨了再砸?”

令煦聞聲回神,方意識到姐姐來了,暫停手中動作。抬起頭來時,眉目含笑,已恢複素日的軒敞溫潤,“磨掉太費功夫,姐姐容我省些事。”

說罷,拿起剪子將那灘被錘得看不出內造工藝的金片絞成細碎,以便他們逃出去後在民間花用。

至於那段仍舊帶有些微徽記的釵體,他直接將之剪掉,用剪刀尖掀去角落。

是下意識的嫌惡舉動,像要避免觸碰到什麼肮臟東西。

曲靜勝見狀目光微凝,顯出直白的銳利,仿佛要細細稱量出少年白淨麵皮下壓抑了多少刻骨怨懟與瘋狂戾氣。

從前朝不保夕,一心隻想著如何才能出逃活命。

眼看即將逃出生天,萬千恩怨愁腸開始發狂滋長。

其實她早該覺察出來的,正常少年人怎會為了迫使年幼的弟妹長記性,便帶他們去偷看父親醉‘殺’長姐。

“令煦。”

曲令煦正在用粗布包裹碎金片,聞聲抬首,慣常的未語先笑。

隻是這次麵上笑意尚未完全綻開,便被一個巴掌毫不留情打散。

“啪——”

在少年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曲靜勝收回手,她雖打了人,麵上其實並無多少慍怒之色,隻拿一雙點漆眼眸緊緊鎖住眼前人,“令煦你記住,今夜要從思過院出去的是你自己,是令煦。不是康和郡主的兒子,更不是衛國公府的世孫。”

少女生了一副態濃意遠的秀骨媚相,一雙瀲灩桃花眼卻是罕見的清正沉靜,望向弟弟時更多出幾許鄭重與包容。

“還記得靜質他們出生時的模樣吧,軟趴趴一團。我們承於父母的隻是血肉,筋骨當在塵光中自塑。令煦,彆用他們的選擇來塑你自己,那是對他們的所作所為的無形擁躉,是自懲,這很不聰明。”

少年麵色煞白,被人看穿的羞愧難堪翻湧上來,無措垂眸。

曲靜勝未再多言,臨出去前,彎腰撿起角落裡那塊帶著變形徽記的金子,放到桌上。

樹要向上長,人要朝前看。

忘不了沒關係,邁不過去也沒關係,但不能由惡生惑,困滯不前,忘記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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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把長姐的話聽進了心裡,令煦整日格外沉默,少見笑顏。

直到靜質順利盜圖鑽洞返回思過院,他麵上的笑意方顯出真切。

下意識與姐姐對了個眼神。

成了!

兩小的不知事,姐弟二人心中卻是一清二楚,靜質順利歸來意味著什麼。

昨夜曲靜勝故意引來曲邕竊聽,算是放餌。

至於衛國公府乃至景佑帝是否上鉤,尚不明晰。

隻有靜質今夜平安盜圖返回思過院,方能證明一切在按曲靜勝的謀算走,姐弟四人將有一線生機。

若事拂人意……

以他們目前處境而言,不會更糟糕了,左右逃不過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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