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伯,怎的惹咱家嬸嬸發火了?”
趙伯齜牙咧嘴地揉著後腦勺,抬頭打探起來麵前女子,衛明昭朝他莞爾一笑。
屋裡人聽見動靜,撩起門簾往外一瞧,衛明昭又甜膩膩的喚了一聲:“趙嬸兒。”
“乖囡來了!”趙嬸親昵地上前幾步,到丈夫跟前時,恨鐵不成鋼地踹了一腳,而扭頭對上衛明昭時,又換了幅溫慈麵孔。
衛明昭將手中木盆遞過去,“嬸嬸,今兒個怎般發這麼大火?是我趙伯惹著您了?”
趙嬸“哎”了一聲,指著門口那兩畝田,“錢員外又喊人來了,要收田。”
“嬸嬸肯了?”
“我跟你趙伯,就指著這兩畝田吃飯,可眼下那錢員外,要加賦我們的稅。”
趙嬸眉頭不展,溝壑將麵上細紋緊扯,陷得更深了些,鬢間斑白散落幾縷,勒儘滄桑。
瞧著趙嬸心事重重的樣子,衛明昭疑惑道:
“賦稅不是官家的事?何時輪到他一介商賈來置喙了?”
“哎。”趙嬸歎了一口氣,拉上衛明昭就往屋裡走,“不說了,走走走,進屋坐。”
衛明昭見狀,掏出自己洗好的皮毛送上,“來也沒備上什麼禮,想著夜間風涼,給嬸嬸獵塊毛皮來,做個湯婆子揣著也暖和些。”
趙嬸拿著毛皮左看右看,歡喜的不得了,眉開眼笑的,攆著趙伯就去收拾桌子,好酒好菜都招呼上,說什麼也要留衛明昭用晚膳。
衛明昭也樂得應下。
客人一上桌,主人家當即拆了一壇陳釀,趙嬸端出拿手菜鬆香雞時,瞧見自家老頭子捧著酒壇傻樂,瞪了他一眼卻也沒說什麼,轉身回了皰屋繼續盛菜。
“平常這酒你嬸子碰都不讓我碰,丫頭,今日伯伯算是借了你的光哩。”
趙伯爽朗一笑,抬起壇子就開始倒酒,趙嬸也陸陸續續將菜肴擺上桌。
滿滿當當一桌好菜,肉片色澤明亮,黃澄澄的外圈看起來酥脆可口,挾著炒豆角香氣四溢,一個勁猛往鼻間竄,直勾得衛明昭咽口水。
“乖囡就跟到自己家啊,多吃點。”趙嬸說罷,輕笑著往她碗裡夾了好幾片肉。
趙伯眼裡隻有酒釀,三杯一下肚,開懷樂了兩嗓子,喝出一道“舒坦”,直挨得趙嬸在旁翻白眼。
衛明昭還在琢磨著方才那事,扒了兩口飯見趙伯也喝差不多了,這才起了話頭:
“錢員外那事兒,沒報官嗎?”
“報?嗬。”趙伯鼻子一哼,又端起酒灌了兩杯,抹了抹嘴,繼續道,“誰敢報?隔壁村大牛,腿被打成那樣,誰還敢報?”
“啪”地一聲,趙嬸一筷子落在老漢手背,狹小飯桌上很是驚耳。
趙伯還想說話,卻被妻子剜了一眼,嘴張了兩張,終是垂下腦袋,自顧喝酒去了。
“乖囡莫聽他胡言,沾兩口酒就喜歡亂說亂講的。”趙嬸將菜推了推,挑了幾塊臘肉放到客人碗裡。
衛明昭也識趣,知曉人家不願多說,自己也沒有多管閒事的癖好。
桌上誰也沒有再提,時間過得飛快。
夕照向晚,薄暮冥冥,夜鶯早早便攀在樹梢,餘暉打在屋簷上,倒出一片枳黃色鋪在坎間。
“若想吃什麼,就上嬸嬸這兒拿。”趙嬸從梁上摘下幾塊熏肉,一股腦全往袋裡裝。
衛明昭臉皮厚,連吃帶拿的也不見她抹不開麵兒,自然心中也在思忖,明日上山該給兩老打些什麼東西回來。
“京,京中忙吧。”趙伯一句話還沒說完,被一記酒嗝頂了回去,咂巴咂巴嘴後,接著道,“回村能待上幾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