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
黑暗————————,
兩種完全相反的顏色卻同時出現在阿尼姆斯菲亞的腦中。
沒有空氣也沒有海水,他在地殼的縫隙間墜落。
周遭充斥著的除去泥土之外也就隻有【以太】。
傳遞光的介質,形成天體的元素。
古人將大地與天體分割,單純的認為地水風火四種元素構成了地球上的一切,而以太則是構成天空與星星的元素。
隻不過在近現代的實驗中卻無法得以證明【以太】的存在。
尋常人或許會認為【以太】隻不過是古人的謬誤,但隻有少數人才會得知,那是“空”。
實際上存在而理論上完全不存在的事物。
基於理論的科學能夠認知到理論上存在而現實中不存在的“虛數”。
可惜,不存在理論上的“空”是科學怎樣也無法發現的。
但阿尼姆斯菲亞更渴求的答案卻是————那究竟是光明還是黑暗?
阿尼姆斯菲亞也無法反應過來。
光亮大概是被引爆的烏拉諾斯之槍吧。
那黑暗呢?
明明應該在一瞬間就得到的答案,在此時卻遲遲未能浮現在阿尼姆斯菲亞的腦海中。
幾日的疲倦與氧氣的稀缺同時作用在了他的大腦中。
像是在課堂上極力的控製自己不要陷入睡眠,卻還是止不住的失去了意識的學生一樣。
阿尼姆斯菲亞的頭腦已經無法集中注意力再思考。
黑暗完全吞沒了光芒。
阿尼姆斯菲亞在地層的“空”中墜落,任憑著地心引力拉扯著自己的身體。
可在失去參照物的黑暗中,墜落本身並無意義。
來自“空”的阻力最終讓阿尼姆斯菲亞與引力間找到了平衡,不再加速。
可墜落也好,上升也罷。
沒有參照物,勻速直線運動與靜止就沒有區彆。阿尼姆斯菲亞進入了某種彆樣的“失重”狀態。
阿尼姆斯菲亞在一片漆黑中,緩緩漂浮著。
就好像身處“太空”一樣.........隻是缺少了星光的存在。
沒有對比物,時間與空間的概念被無限的模糊——————就算不被模糊,現在的阿尼姆斯菲亞也大概無法繼續理解了吧。
“不要溫和地走入那良夜——————,”
老者誦念詩句的聲音仿佛回蕩在阿尼姆斯菲亞的耳畔。
昔日求學時的景象出現在了阿尼姆斯菲亞的眼前。
午後的教室中,略顯佝僂的老者背身在黑板上勾畫著什麼。
依稀能看出,當歲月在他的臉上刻蝕痕跡之前,老者也算是個英俊的紳士。
不過頭頂上的毛發也像是來自不列顛的紳士一樣無影無蹤,連地中海都未能剩下。
春夏交際的陽光穿過古樹葉片的空隙,落在教室中的地麵與課桌上。
據說日語中有一個專門的名詞來形容這種景象。
“暮年當在日落時燃燒、咆哮—————,”
呈階梯狀排列的半圓教室就像是古羅馬的藝術劇場一般,從每一個座位都能俯視到站在中央處的講師。
可偌大的教室中卻隻有阿尼姆斯菲亞這一個學生。
“怒斥,怒斥——————,”
拐杖敲擊地板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教室中,像是禪院中的木魚聲般令人平靜。
“怒斥那光明的消亡。”
雖然老者的身形矮小、佝僂,還站立在教室的最低點。
但在阿尼姆斯菲亞的心中,老者的形象卻要比階梯教室的最高點還要高得多。
比任何人都要高。
高到阿尼姆斯菲亞不敢過分的靠近那位老者,就算教室中空無一人,他也隻會坐在距老者不遠也不近的中排座位中。
如果所有的科學研究者都是站立在巨人的肩膀上的話,這位老者就是阿尼姆斯菲亞的巨人。
“出自狄蘭·托馬斯,這就是老師最喜歡的詩嗎?”
老者在黑板上書寫的身影微微停頓,隨後緩緩地轉過身來。
“最喜歡嗎?如果說喜愛的話,毋庸置疑我是喜愛這首詩的。但要是說上‘最’,我這顆已經生鏽的老腦袋可就沒法確認了。”
“老師的頭腦要是算生鏽的話,我大概就算是沒有頭腦了。不過確實,說到‘最’的話,恐怕沒有人能給出絕對的答案吧。”
人討厭的事物有很多,喜愛的事物也有很多。
僅是分類很簡單,但想要排出次序的話,未免就要好好思考一番了。
“你也很清楚啊。”
老者轉過身去,繼續在黑板上演算著令人目眩的算式。
即便是阿尼姆斯菲亞也隻能先不求甚解的將板書謄抄在筆記中,等待私下空閒時再繼續深思。
“但這首詩確實改變了我的一生,如果不去深刻體會這首詩的話,至少我絕對不會在這裡。”
老者一邊繼續著手上的演算,一邊頭也不回地對著身後的學生說道:
“那我還真是該感謝這首詩與狄蘭·托馬斯啊。”
“能因為酗酒而丟掉自己的命,那小子也沒比你強到哪去,隻是碰巧寫出了幾首好詩而已。”
上世紀初就出生的人在老者的眼中居然隻是一位小夥子嗎。
“老師,您究竟多少歲了?”
“那是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
“....是啊。”
這已經是阿尼姆斯菲亞不知第幾次向老者問出這個問題,同樣,老者也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對阿尼姆斯菲亞作出同樣的回答。
“暮年之人雖知黑暗有理,”
“他們的話語也不能再迸發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