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溫像踩著雲,又像踏著火,她後背緊貼木門,雙手抓著周禮襯衫腰側。
包包從肩膀滑到小臂,她掛不住,包掉到了地上,裡麵東西也嘩啦啦滾了出來。
踩到了,她腳下更加不穩,周禮托緊了她的腰,林溫的襯衫領口漸漸傾向一側,露出了肩膀和脖頸裡掛著的項鏈。
她今天穿白襯衣黑長褲,銀色的項鏈藏在領口中,隻露出一點銀鏈條。
現在領口歪了,掛墜也晃了出來,戒指形狀的掛墜像投進了湖,砸開了平靜的湖麵。
周禮喘著粗氣,停下動作,盯著她的脖頸。
林溫沒耳洞,脖子和手腕總光著,周禮猜她不愛戴首飾,他也確實沒見過她戴手表以外的配飾。
直到今年三月,周禮第一次見到一對戒指出現在任再斌的朋友圈。
後來任再斌走了,林溫仍戴著那枚戒指上班、逛超市,去肖邦店裡……
湖底暗潮湧動,周禮耷著眼皮,捏起林溫脖頸上的戒指,低聲問:“什麼時候回的酒吧?”
“……嗯?”林溫心跳急促,呼吸不勻,她意識沒清醒,也就沒有聽明白。
周禮又問了一遍:“什麼時候回的酒吧,嗯?”他舉了下戒指。
林溫看向那枚鉑金戒指,懵懵地回答:“昨天晚上。”
她昨天下午上班之後才想起她把戒指忘在了酒吧包廂,下班後有時間,她就去了一趟酒吧。
朋克女已經認得她,聽她說明來意,立刻帶她進包廂找,最後她們是在沙發右邊的金屬腳底下找到的,戒指卡在了那個位置。
林溫實在不習慣在手上戴飾品,回家後她翻出一條項鏈,把項鏈原本的掛飾取了下來,套上了這枚戒指。
“你昨天上班不忙?”周禮貼著林溫嘴唇,沉聲問。
呼吸太熱了,酒香也躲不開,林溫喃喃:“忙。”
“這麼忙還特意跑一趟……”周禮鬆開手,戒指重新垂落,帶著他的溫度,貼近了林溫鎖骨。
周禮親了親她的鎖骨:“他是後悔了,想跟你複合……”
林溫後背更加貼向門,敏感地縮了下肩頸,微微蜷了起來。
周禮用力扣緊她腰,親在她耳側,聲音極輕,卻又蓄滿了力:“現在他回來了又怎麼樣,太遲了——我不放你,你看你走不走得成!”
他的語氣像是溫和的,可又像那烈酒的餘香。
聞起來並不辛辣,酒香卻足以霸道地侵蝕整層樓。
周禮的動作不再收著。
林溫被他吻著,進退都無門,項鏈上的鉑金戒指滑動來去,她後知後覺,這兩枚戒指確實長得近乎一樣,但她又不太肯定。
昨天她沒醉,今天他也沒醉,酒隻是將人的情緒和欲|望都放大了。
林溫心跳如鼓,想起昨晚在酒吧鬼迷心竅般的失控,又想到此時此刻。
她形容不出自己具體想些什麼,又是什麼心情,隻是隨著周禮,她身體裡的血液都像無頭蒼蠅似的亂竄。
直到樓道裡傳來聲音——
“這雨真是沒完了。”
“還要下兩個禮拜。”
“衣服都乾不了,真麻煩。你內褲要不夠了,再給你買兩盒。”
“夠啊,不是還有好幾條。”
聲音越來越近,林溫驚醒,她推推周禮的肩膀,周禮不放人。
樓下還在繼續說。
“你那幾條都破了,曬出去你不嫌丟臉我丟臉。樓上什麼聲音啊?”
“什麼什麼聲音?你先開門。”
“你等會兒,我上去看看。”
林溫彆過頭,躲開了周禮的吻,終於“好心”並且緊張地解釋:“戒指是袁雪送給我的……”
周禮一頓,呼吸微促。
三秒後,五樓女住戶站在五樓半,隻看見六樓的小姑娘蹲地上在撿零碎東西。
還有一個襯衫沒有收進褲腰裡的陌生男人,正彎腰撿起地上的西裝和雨傘。
奇怪的聲音沒有了。
男人抖兩下西裝,朝她瞥來一眼。
女住戶乾笑了一聲,轉身下樓了。
腳步聲離去,林溫鬆口氣。
她從沒試過做賊,可今天從吃飯到剛才,她徹底做了一把賊。
那種驚慌、心虛、混亂的後遺症太厲害。
林溫胡亂把零碎東西塞進了包,又從包裡翻出鑰匙,鑰匙在她手上沒拿穩,啪嗒掉到地上。
林溫伸手撿,周禮也過來了。
兩人的手碰到一起,林溫晚了一步,周禮先撿起鑰匙,抬眸看向她。
兩個人還蹲在門口,離地麵近,雨水印漬近在咫尺。這些水印就像地圖,從樓梯最上級一直描繪到靠牆、門口中央以及門前,彰顯著剛才的衝動和混亂。
林溫看不下去了,她臉紅心跳,立刻從地上起來。
周禮也站了起來,沒把鑰匙給她。
林溫腳受傷時他曾經用過她家的鑰匙,周禮抖開鑰匙串,準確找出大門那一把,插孔的時候第一下沒找準,第二下才插準。
看來他還是有點醉了,林溫瞟了他一眼。
門打開,還沒有摸到燈開關,林溫聽見周禮問:“你跟他聊了什麼?”
“……都說開了。”
任再斌跟她道歉,解釋自己的心路曆程,那些話林溫在三個月前就已經從汪臣瀟嘴裡聽過一遍。
林溫打斷了任再斌的話,直接挑明:“跟你一起去旅遊的那位女同事也回來了嗎?”
她的語氣依舊是溫溫柔柔的,任再斌卻像被她拍了一板磚,當場呆怔住了。
反應了很久,他才解釋:“我跟她什麼都沒發生,真的,我發誓,我真的跟她什麼都沒發生過!”
林溫卻不想聽,這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意義。
燈打開,大門重新關上,兩個人站在地墊上麵對麵。
周禮襯衫濕漉漉地貼著身,腰側布料被揪出了褲腰,林溫現在才正眼看到,她原本就沒消下去的紅暈又加深了一層。
林溫的襯衣也被沾濕了,她耳朵紅臉也紅,眼睛也濕漉漉,周禮直視著她,說道:“你出來的時候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林溫緊捏了一下拎著的包包肩帶。
她確實心不在焉,那是因為她在跟任再斌挑明的瞬間,突然意識到,她對於她不在乎的事情,向來是劍及履及的,比如她對任再斌,比如她對那個實習女生。
而對於她真正在乎的事情,她卻一直猶豫不決,拖泥帶水,反反複複。
比如她對父母。
再比如,她對周禮……
林溫抿著唇沒吭聲,隻是耳朵又燙了幾分。
周禮一直盯著她看,半晌,他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