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2 / 2)

曠野之渡 金丙 13273 字 10個月前

周禮最後還是去浴室拿了一條,係上了浴巾,林溫最後也被香味勾饞,吃了兩口泡麵。

周禮不夠吃,又泡了一盒。

第二天醒來,酒店窗外銀裝素裹。

去年冬天沒下雪,但前年和大前年冬天的雪也有這麼大,南方人應該沒有不喜歡看雪的,林溫扒著窗戶,臉都快貼上去了。

周禮好笑,搬了桌椅過來,陪她坐在陽台落地窗邊,一邊吃飯,一邊欣賞雪景。

雪太大,到下午的時候,市區路麵都來不及清理,他們哪都沒去,就窩在酒店上網看電視。

三點半時周禮去停車場,把林溫的旅行包拎了上來。林溫換著衣服,周禮跟她說:“雪這麼大,你開車行不行?”

林溫在套毛衣,她很自信地說:“當然行。”

周禮幫她把毛衣扯下來,她長發裹在了衣服裡,周禮又摟出她的長發,“路上開慢點,大不了晚回家一會兒。”周禮叮囑。

“你也是。”林溫說,“你彆擔心我,你自己慢點。”

兩人在高速路口分彆,林溫先上高速,周禮要往前調轉方向,去林溫對麵的路口。

周禮開著車,到了前麵紅綠燈,看見十字交叉口有一起車禍,兩車的車頭都撞爛了,兩個像是車主模樣的人站在車外,一人捂著額頭,鮮血在皚皚蒼茫中格外刺眼。

周禮轉彎,到了他該上的那個高速路口,他一腳油門略了過去,往前一段,他再次調頭,回到林溫的路口,他打了轉向燈,上了高速。

不差這來回四個多小時,周禮打算看著林溫到家。他也沒給林溫打電話,怕她會分心看後視鏡找他。

雪天路滑,周禮車速不是很快,顯然林溫為人謹慎,速度更慢,周禮沒多久就追上了她,但中間隔著幾輛車,周禮沒有加塞,隻是不緊不慢地尾隨。

雪花洋洋灑灑,雨刮器都快追不上它們落下的速度,周禮想起前兩年冬天,雪也下得這樣大。

大前年的冬天,林溫大三,當時他們在初見後又聚過幾次,但他們依舊“不熟”,林溫和異性的相處太有分寸,她永遠都保持著一份適當的距離,不會顯得她和他們太生疏,但他們幾個男的,又沒人能說一句跟她熟。

元旦前夕下起雪,汪臣瀟、肖邦和任再斌三個喝了點酒,在路上聽見有人叫救命,說某某掉進水裡了。

他們當時在一條戶外樓梯上,樓梯往前是一個湖泊,三人滿腔熱血,舍己為人,不假思索地往樓下衝,剛化雪的地麵結著冰,毫無意外,三人全都摔殘了,兩個斷腿,一個差點斷脖子,難兄難弟一道被送進醫院。

後來大家才得知,喊救命的是一位年輕母親,掉進水裡的是她三歲的兒子,兒子也不是掉進湖,隻不過是在踩水坑玩,年輕母親在跟兒子玩鬨,肖邦三人喝多了酒,信以為真。

袁雪在醫院裡唾沫橫飛地教訓他們:“大白天喝醉酒,你們是破產了還是失戀了,是不是有什麼大病,還見義勇為,謝天謝地你們被地上的冰攔了一道,要是沒攔住,你們還不得往湖裡跳,我的老天,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三個大老爺們兒約好了一起殉情呢,順便還能上個社會新聞,讓你們死得其所,遺臭萬年!”

三個人老實巴交,沒臉反駁。

袁雪意猶未儘:“林溫要不是看在你們是為了幫人才落個殘廢的份上,她也不會來醫院看你們三個酒鬼!”

病床是兩人間的,肖邦和汪臣瀟在一間,任再斌住隔壁,中午任再斌坐著輪椅過來,周禮當時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心情頗好地往肖邦的石膏腿上簽了一個名,袁雪出賣林溫的時候,他抬起頭,看了過去。

林溫大約沒想到袁雪嘴這麼快,她尷尬地扯扯袁雪的衣袖。

袁雪後知後覺,她厚著臉皮拍拍林溫:“不用給酒鬼留麵子,酒鬼就是欠!”

林溫表情似乎更尷尬,周禮不動聲色地扯了一下嘴角。

那個冬天,汪臣瀟還沒賺大錢,也不敢把受傷的事告訴父母。肖邦為了理想投身劇本殺的創作行業,被家裡一頓愛的教育,同樣不敢向父母彙報。至於任再斌,他父母已逝,隻剩一個關係冷漠的繼母。

難兄難弟境況淒慘,袁雪大小姐脾氣,即使她想照顧人,手腳也不夠協調。

他們請了一個護工,吃喝方麵卻沒法指望外人。

林溫給他們做了兩頓飯,但她還在上學,時間有限,秉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原則,她把袁雪拐進了廚房。

周禮之所以知道的這麼清楚,是因為袁雪自認沒有廚藝天賦,妄圖讓周禮測測廚藝技能。

周禮家中是有阿姨的,但阿姨兒子要結婚,那陣他給阿姨放了大假,聽到袁雪的主意,周禮不鹹不淡地給了她一句:“你也跟他們三個一起摔了?”

罵人不用臟話,袁雪理虧,但還是氣得跳腳,當著周禮的麵向林溫一頓吐槽。

林溫好脾氣,息事寧人說:“我來我來。”

於是林溫重掌下廚大旗,但她把買菜任務交給了袁雪,做飯的時候也需要袁雪打下手,潛移默化間,袁雪在那三個月裡慢慢學會了做菜,林溫還教她:“等汪臣瀟出院了,你也讓他有空的時候買菜,節假日幫你打個下手。”

袁雪醍醐灌頂,而周禮之所以又知道的這麼清楚,是因為某一天袁雪做飯,汪臣瀟嘀咕了一句味道怎麼不太一樣,被袁雪劈裡啪啦一頓訓,讓他出院後跟著她買菜做飯,又一次將林溫出賣了。

周禮看了大半個月的笑話,沒多久他發高燒,也沒精神再看人笑話了。

那幾個月他一直忙,缺少睡眠,免疫力下降,頭重腳輕渾身酸疼,中午打完點滴,他去肖邦的病房躺了一會兒,林溫正好送菜來,順便給他盛了一碗湯。

周禮喝完湯,拿著空碗還去隔壁病房,隔壁病房裡,林溫低頭削蘋果,任再斌拍拍床說:“你坐上來。”

林溫搖頭:“不要。”

任再斌拉她手:“上來。”

周禮走了進去,把空碗放下,林溫抽回自己的手。

後來他又掛了兩天點滴,沒在飯點過去。

車速降了下來,前麵似乎遇上堵車,周禮按下窗戶,探頭望向前方,風卷著雪花洶湧撲來,周禮把窗戶關回,毛衣上沾到的雪迅速融化成了水珠。

周禮撣了撣。

前年下雪的時候,林溫大四。

那天袁雪過生日,約在KTV,林溫期末課業緊張,來得遲了。

那一回大家都酩酊大醉,他也醉了,半闔著眼靠在沙發上,迷蒙中看到林溫坐在那裡溫書,他酒意翻湧上來,林溫放下書本,給他拿來一個薯片袋子。

冬陰功味讓他更加反胃,他嘔了出來,推開林溫的臉,省得她看見。

後來聽了林溫的,他們把袁雪和汪臣瀟送了回去,沒管肖邦和任再斌。

送完那兩人,林溫準備自己坐車回學校,她問他:“你一個人行嗎?”

他反問她:“那兩個就真不管了?”

“你能管?”

他一笑:“不能。”他第一次扯住林溫的胳膊,把她塞進他的車裡。

剛鬆開手,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背上,瞬間溫成了水珠。

那天晚上,初雪來臨。

他送林溫回學校,代駕司機在前麵開車,路程遠,一會兒功夫雪就下大了,半路見到有人摔在人行道上,林溫杞人憂天:“任再斌跟肖邦不會跑出包廂吧?”

周禮一下想到上一年:“怕他們再摔殘?”

林溫那話沒頭沒尾,大約沒想到他能跟她想到一處,聞言她不由愣了一下,然後才“嗯”了一聲。

周禮給KTV打了一通電話,讓他們把人看緊,反鎖包廂門也沒關係。

林溫抿嘴笑笑,周禮收起手機。他醉意還在,但神誌基本已經清醒,他跟林溫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一路。到了學校,車停在校門口,林溫道謝下車,關上車門剛走沒幾步,有輛電瓶車車輪打滑,連人帶車朝林溫撞了過來。

周禮下車已經來不及,林溫被撞倒,手腳沒受什麼傷,她後腦勺著地,被他扶起的時候神情遲鈍。

周禮立刻把人送去醫院,醫生檢查後說她腦震蕩,先留院觀察一晚。

周禮陪護不合適,他給她請了一個護工,第二天清早,他讓阿姨做了點吃的。到了醫院,他站在病房門口,看見任再斌坐在林溫床頭。

林溫捧著書本說:“期末考不及格怎麼辦?”

任再斌說:“不會的。”

“我摔了頭。”

“我給你抽題。”任再斌拿走她的書,翻了幾頁,報題目給她。

周禮不由想起那年在火車上,他教過她數學題,隻是還剩一題沒教,他說他去下洗手間,回來就教她,可惜等他回來,她人已經跑了。

以前周禮其實沒太多具體的想法,他會多留意林溫,他覺得大約隻是因為林溫是“故人”。

但那一天,他拎著食盒站在病房外,突然意識到,七八年的距離太遠了,如今隔著一道門,也太遠了。

他敲了敲門,還是跨了進去,打斷了沉浸在學習中的兩人。放下食盒,他坐到一邊,隨手翻了翻林溫的課本。

而任再斌履行著男友的義務,負責幫林溫盛湯。

高速上的車流徹底停滯不前,風雪依舊,時間卻似乎在這段路上暫停了。

周禮握住方向盤,吐出口氣,他撥通林溫的電話。

“喂?”

周禮問:“我們之前多久沒見?”

“啊?”林溫不解地回答,“兩個禮拜。”

“其實本來不用這麼長,頭兩天你爸媽來宜清,你被迫回家住,後來你家親戚過世,你去北陽市奔喪,再是我爺爺奶奶要去江西走親戚……”周禮邊說,邊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前後排成長龍,隊伍望不到儘頭,不少人下車查看情況。

林溫的心思不在路況上,她聽著電話那端的男人繼續說:“你出差隻要四天,如果隻是分開四天,你也不用大晚上的開夜車。你跟我同居沒必要瞞著你爸媽,你家親戚過世,我也能陪你去,我去江西,也能帶上你,我們用不著隔開這麼遠的距離,也不用分開這麼長的時間。這一切隻要有個名頭。”

林溫聽得愣神,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車玻璃,她轉過頭,望向車窗外。

車窗降下,林溫聽見兩道聲音,一道來自她耳邊,一道來自車外。

是她熟悉的深沉嗓音,它們重疊在一起。

周禮站在茫茫風雪中,低頭望著車內的人,淡然地說道——

“我們結婚,這些都會名正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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