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鍋用小火煨著,霧白蒸汽從蓋子小孔嫋嫋升起,瑤柱和蝦仁在軟稠的米粥裡浮沉,清甜鮮香撲了滿室。
秋棠把兩隻煎得金亮燦黃的雞蛋分彆裝進盤子裡,撒上一點黑胡椒碎。洗鍋的時候水龍頭開大了些,她忘了鍋底還熱著,被濺出的熱油燙到了手。
以油點為中心,周圍一圈皮膚很快泛紅,做飯時心不在焉的後果就是接下來的半個月甚至更久,手肘內側都會有一個難看的褐色印記。
她關了火,盛出兩碗粥,連同煎蛋一起端上桌,來回兩趟按部就班,甩著手去客廳翻醫藥箱。
她做事一向穩妥,廚藝純熟,很少弄傷自己,今天這樣的低級錯誤還是頭一回。
燙傷膏放在醫藥箱最底下,瓶蓋螺口處結了塊,擰開時費了一點勁。秋棠擠出一點淡綠色膏體,在手上慢慢塗開,清涼舒緩的觸感暫時鎮定了灼痛的神經。
葉蔓庭最近勢頭很足。
出道就有名導帶,一眾媒體捧,在這個拚才華拚流量的時代,她光憑姓葉這一點就有吹不完的東風,數不清的名利,
也因著這個姓,葉家小公主和秦家大少爺那點曖昧不清的前塵往事頗受關注,自從葉蔓庭與上任男友分手後,她和秦易錚的那些過往被舊事重提,緋聞隱隱有越傳越盛的趨勢。
秋棠就是再心如止水,也架不住周圍不斷有人添火澆油。
一個個裝得理中客,把彆人的感情當兒戲。
她抹完了藥才看見管尾的噴碼,燙傷膏已經過期了。
算了,抹了總比沒抹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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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易錚一覺醒來,枕邊已空了,熨燙平整的西裝領帶一起疊放在床頭。
洗漱完畢穿戴齊整,秦易錚聞著香味從二樓下來。樓梯直通餐廳,餐點擺盤精致;右手邊是廚房,灶台炊香四溢。
室內煙火暖盛,唯獨不見秋棠。
她在客廳。
院裡鬱林蔥碧,太陽順著樹枝攀上來,照進客廳的落地窗裡。
秋棠坐在地板上,長發瘦肩,白頸細腰,陽光沿著她的身形描出一道溫柔金邊。
“怎麼坐在地上?”秦易錚怕她受涼,走過去把她抱起來。
秋棠靠著他的胸膛,沉甸甸的頭發堆在他肩膀,身體卻輕得像隻貓。
她又瘦了點,秦易錚昨晚就察覺了,腿細得掛不住,總從他肩頭滑下來。
秋棠微微笑起來,嘴角兩邊梨渦甜婉,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整理一下醫藥箱,很多藥都過期了。”
她把那支燙傷膏連同幾瓶維生素一並扔進垃圾桶,手腕的串珠鐲子推上去幾寸,那點醜陋的傷疤被她藏得很好。
秦易錚把她放在餐椅上,眉眼含笑,“有你在,想生病都難。”
秋棠把他的生活裡外一切都打理得很好,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羅曼蒂克或者江山謀略,秦易錚再找不到第二個與他這般靈魂契合的人。
他想他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吃完飯去公司,秦易錚讓秋棠坐他的車,“我帶你,車上補個覺,待會兒開會要是打嗬欠,你的工資我也照扣不誤。”
“我才不會打嗬欠。”秋棠難得頂嘴,從善如流地打開車門,蓋上毯子躺在寬大的座椅上。
秦易錚覺得她俏皮可愛,忍不住伸手在她秀挺白皙的鼻尖輕刮一下,笑裡帶了幾分揶揄的邪氣,“行,你最好彆讓我抓著。不罰你錢,罰點彆的。”
太陽升起,光暈燦燦,秋棠被他這一笑晃迷了眼,暫時忘記了衣袖下遮蓋的燙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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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差旅歸來,群龍終於見首。秦易錚坐在會場最高位,秋棠居於他旁邊副座,職業西裝剪裁得當,墨黑長發端莊盤起,幾束燈光投下來,在發頂暈開一圈瑩潤的光澤。
她又戴上了眼鏡,天生纖長的睫毛幾乎觸及鏡片,又密,兩灣湖水似的眼睛掩在其下,禁欲的冷。
隻有秦易錚知道,當眼鏡卸下,那雙眼睛在被吻過後,會泛起怎樣動情暖豔的春潮。
昨天的項目彙報完畢,接著說起遊戲代言的事。
秋棠覺察斜對麵某道強烈的視線,略一抬眼,不出意料地對上秦晟戲謔的目光。
她掀起一半的眼皮又放了下去。
秦晟低低地嗤笑一聲,放下二郎腿,抻了抻衣領,難得坐個正型,笑著問秦易錚,“哥,代言人是誰啊?”
秦易錚看他一眼,宣布了葉蔓庭的名字。
“啊?就她啊。”秦晟大失所望,靠著椅背,二郎腿又翹起來,“她長得還沒咱秋助理漂亮呢,幾千萬請這麼個水貨,哥,你是怎麼想的?”
他話說給秦易錚聽,目光卻漫著,有時看著手裡的合同,有時瞥向牆角的綠植,抬頭落回到秋棠身上,眼底就多了點意意思思的東西。
秋棠垂眼寫字,把眼神藏在濃密睫毛之下,表情乖順,看起來一切聽從秦總安排。
秦易錚翻開合同最後一頁,挪移至秋棠麵前,略微垂首看著她,“公章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