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拎著雞出來, 一對翅膀並攏捏在手裡,直接提溜去了後廚。
洗乾淨手,她咬了根黃瓜出來,就著今天明媚的好天氣, 在片場旁邊的小山坡坐下曬太陽。
陽光曬在身上, 暖融融的很舒服。這個村子未經開發,土屋白牆, 黃坡碧園, 很像以前的山城。
秋棠像小時候一樣躺下來,想象腦袋下是外婆溫暖的雙腿,她閉著眼睛, 陣陣暖風吹拂過耳廓, 仿佛依稀聽見頭頂慈祥的低語。麻木的感官一點一點複蘇,味蕾強調著黃瓜果肉的清香。
大概是太過愜意, 她不知不覺睡著了, 夢裡不再出現薑品濃的身影, 不再有黑暗,長年累月根植於體內的毒刺終於拔除,她的身體驟然變輕,她夢見一隻大鳥托著她飛起來, 飛過連綿起伏的山巒, 風雲疏淡, 開闊明亮, 她放飛自我地大笑起來。
許荏南從碧藍的海麵鑽出來,他的眉眼和海水一樣清澈溫柔, 她低頭和他揮了揮手, 還沒來得及說話, 突然從雲端跌下去,轉眼掉在一棵樹上,她聞到一絲淡淡的奶糖味,這時教導主任拿著一疊試卷從樹下經過,叉腰瞪她,“你是哪個班的學生,上課期間跑到樹上玩?”
她一下子愣住,眼角餘光瞥見旁邊一叢黑影閃過,竟是秦易錚從樹上一躍而下,他輕鬆穩當落了地,黑色長褲上的襯衫扣子解開三顆,袖子卷至手肘,露出漂亮的手臂線條,校服外套隨手搭在肩上,他笑著過去與主任攀談,嘴裡還叼著牛奶棒棒糖,不知說了什麼,幾句話竟哄得主任眉頭舒展,兩人齊齊邁步走遠了。
走出幾步,秦易錚朝她回頭,少年眉目英挺,陽光跳躍到他眼皮上,映出波光粼粼的溫暖,他悄悄朝她眨眨眼,變戲法似的從校服裡拿出一架紙飛機,手腕一轉一抬,亮白輕盈的紙飛機向她乘風奔來。
紙飛機越飛越近,視線中的白點擴散成麵,最後秋棠眼前一白,一陣清涼拂麵的風將她喚醒,她睜開眼睛,看見懸空停在上方的一隻修長的手。太陽變得強烈刺眼,她身上曬得有點刺撓,但被這隻手擋著陽光的臉上沒多少感覺,舒舒服服做完一整場夢。
她尚未從夢境中抽離,意識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兩眼發直,僅從手腕處那隻金勞力辨認出了來人,“秦易錚。”
秦易錚聞聲收回手,“你醒了。”
他逆光而坐,平板擱在交叉的小腿上,右手拿著電容筆瀏覽文件,秋棠坐起來的同時,他悄悄轉了轉剛才舉得酸痛的左肩。
夢裡校服襯衫的少年突然變成眼前的西裝革履,秋棠驚訝於秦易錚一身昂貴高定竟然席地而坐,也沒墊個墊子什麼的,褲子直接硌在黃土沙石上,而他看起來相當怡然自得,這實在不像秦易錚的作風,要知道他以前皮鞋上沾到一點地磚濺起的泥點都要皺眉,潔癖到近乎強迫症。
“你怎麼來了。”
秦易錚的臉逆著光,眼皮輕柔下垂,深邃的眼睛越過長而密的睫毛望著她,瞳孔像一泓清潭,平靜水麵下暗湧著深沉熾熱的祈願。
他說,就看看你。
秋棠也仰頭看著他,像是在仔細辨認這一眼中的深情是否作偽。兩人距離挨得近,眼神你來我往交鋒片刻,她視線下移,看著他的褲子,“不嫌這臟?”
秦易錚笑笑:“沒那麼多毛病。”
秋棠挑了挑眉:“還有什麼毛病?”
這是個相當棘手的問題,危險程度不亞於“我錯了,錯哪兒了”之類的自殺式提問,秦易錚低頭看著平板,猶如看著一張等待填寫的檢討書,秋棠作為他的閱卷人,正平靜審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