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空,秦易錚興衝衝來空落落走,心裡頭那點不甘從上午開始翻騰,發酵了一整天。
他欣喜地想如今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昨晚那一場吻既真,也深,凜冬冰河鑿開一個唇印大小的開口,他從中窺得幾分秋棠深埋於清冷外表下的真心,她心裡有他。
傍晚六點,他再度前往令秋,上午去得太匆忙草率,連問都忘了問一句。他這次去之前微信聯係了秋棠,問她是否在公司。
工作時間,她信息一向回得很慢,中午發出的消息,直到快下班,他才收到一個“在”。
鎖了屏,他抱著這個在字去了,一路心跳如雷,按捺著車速。
秦易錚回憶著那個吻的觸感,秋棠喝了酒的唇瓣的觸感,柔,烈,燃著焰火的玫瑰花瓣,之後的一整天乃至接下來的一整個月,他腦子裡想的心裡掛的全是她。
邁巴赫駛進工業園小區,在令秋經紀的前院停妥。秦易錚帶上車門,抬眼便見秋棠,她拿著一把花剪,正在窗台給月季剪刺。
她也看見了他,視線向下掃了一眼,窗台上一叢月季的刺悉數剪乾淨了,她朝他笑了一下,轉身進去了。
秦易錚追隨那個笑而去,與前台招呼都忘了打,進電梯對著金屬內壁整理頭發,撫平衣領上不存在的褶皺,出了電梯大步流星,直直朝秋棠辦公室走去。
他背影挺拔步伐修長,身旁有人經過,身後有人圍觀,任誰也看不出他手心冒汗,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緊張。
進去之前,照例先敲了兩下門,即使這個動作放到現在已經有些多餘。
秋棠打開門,他看見站在麵前的,生動鮮明的她,終於放鬆地笑了。
他笑著,一邊帶上門,一邊抱著她往裡走,秋棠雙腳懸空,臉上有瞬間的茫然,隨即她用尖亮的鞋麵踢他的小腿,“你乾什麼?放我下來。”
秦易錚把她抱坐上辦公桌,摟著她的腰說:“不看什麼,就看看你。”
他的目光粘稠厚重,與她一碰撞就要擦出火花,秋棠扯開他橫亙腰間的手,從桌上下來,“肉麻。”
秦易錚去拉她的手,懶洋洋笑著:“你不喜歡?談戀愛不就是肉麻來肉麻去麼。”
秋棠詫異回頭:“誰說要和你談戀愛了?”
秦易錚怔住,經曆過那樣一個深吻,還不算在一起了嗎?他以為他們彼此已經心照不宣,“我們昨晚......”
秋棠點頭:“嗯,說到昨晚,是我酒後失態了。”
秦易錚頓覺不妙:“什麼?”
“我喝多了,不小心勾引你,結果你上鉤了。總體概括就是這樣。”秋棠說。
“......就這樣?”
“不然,你覺得酒醉後的一個吻能代表什麼?”
喜悅之情蕩然無存,秦易錚深深皺眉:“僅僅是因為喝醉了酒?”
“大致來說是這樣,當然不排除一點曆史遺留的個人感情,但如果是在正常的理智水平上,昨晚的事情不會發生。”
秦易錚抿唇不語,接下來長達半分鐘的時間,誰也沒有說話,氣氛逐漸冷下來,他一腔熱血被打回原形。
秋棠說的是實話,昨晚那個吻給秦易錚的感覺首先是驚,然後是喜,隻不過後者很快將前者掩蓋,他忽略了其中那一點點細微的不對勁,以為守得雲開見月明,而說到底,還是僥幸。
誠然,她向他敞開得越來越多,他離她越來越近,那條界限似乎肉眼可見,伸手就能觸及。
應該到了吧,今天早上秦易錚這麼心想,同時又心虛。
他還是狡猾的,試圖利用秋棠酒醉後的混沌與脆弱,瓦解她對他豎起的防禦高牆。但是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他彆無他法,你怎麼能推開一個主動撲進你懷裡的,俯下|身姿吻住你的愛人?他隻能束手無策,他實在太珍惜每一個能回到她身邊的機會。
“昨天的事,我也很意外。”秋棠坐回椅子,酒喝得太多,即使回去後秦易錚給她吃了解酒藥,還是有一點宿醉。
她支手揉著太陽穴,慢慢地說:“但要說後悔,那倒也沒有,隻是我覺得在一起這件事應該謹慎,我不想臨時拍板決定,以後又後悔,再來一次分手我真受不了,你應該也差不多?
總之,我得搞清楚對你的感情究竟是留戀過去意難平還是真的想要在一起,我現在弄不明白,也暫時沒時間考慮個人感情的事,咱們都先放一放吧。”
秦易錚努力使自己看起來輕鬆無負擔,半開玩笑地,他向她請教:“那你來告訴我,怎麼才能徹底將你追回來?”
秋棠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也不知道,追女孩方麵我實現沒什麼經驗可以分享。”
秦易錚忍俊不禁,同時笑得又有點慘。
秋棠也勾了勾嘴角,“說實話,我現在腦袋裡很亂,你問我什麼都答不出來,真要說的話就憑感覺吧,隻能這樣了。”
人又不是機器人,哪有程序規定這樣做就一定成功那樣做就必然要失敗的?工作,人際,生活中循規蹈矩條條框框的事情太多了,剩下感情這一塊,秋棠什麼規則也不想要,隻想看心情。說白了,戀愛不就圖個爽麼。
秦易錚點頭:“好。”
她再次對他豎起防禦牆,但是秦易錚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座牆算不上牢靠,相較從前已低矮許多。秋棠仍然抗拒過分親密的肢體接觸,但是他靠近她,她不會表現排斥。
這樣就很好了。秦易錚不斷告訴自己,過猶不及,越是熱烈越需要克製,她如今麵對詢問願意大大方方坦誠相告,願意慢慢接納他,就已經很好了。
過去長達五年的傷害和誤解重重累積層層疊加,若要深究細算,他怎麼也還不夠,他有時想起五年前那個偎在他懷裡眸光燦亮,滿眼信任的女孩,仍是底氣不足。
現在諸多不順百般艱難,都是過去活該,都是理所應當,想明白這些,秦易錚心中不甘又會平息,再多控製不住的衝動也能暫且忍耐。
秋棠坐在地上收拾行李箱,秦易錚經過,走到她家門口,“怎麼又忘了關門?鑰匙也沒拔。”
“哦,鑰匙留那,我待會兒就走。”
秦易錚首先注意到她又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提醒她做到茶幾下的毛毯上,接著才注意到她正不停往行李箱裡塞東西。
“你去哪?”
“劇組。”殺青在即,製片人沒理由缺席。
“要去多久?怎麼事先沒告訴我?”
“半個月吧。”秋棠蓋上行李箱蓋,轉頭衝他挑了挑眉,“我事先告訴你了又怎樣,你想讓我彆去了,還是你也想跟著去?”
秦易錚沒說話,他確實挺想跟著去。
“彆了吧,一天到晚的你膩不膩啊?”這段時間秦易錚窮追猛打,攻勢愈發熱烈,秋棠偶然路過茶水間聽到一耳朵八卦,差點一個人仰馬翻被雷劈倒在地。
她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擁有了八國血統。
想象力過分豐富有時候實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一回家馬不停蹄地收拾東西準備走人,暫時遠離八卦中心,以及同樣身處八卦中心卻不自知的秦易錚。
秦易錚眼看著她拖著箱子出門,“我送你。”
“送我順便在劇組旁邊也買了套房?”
秦易錚失笑:“送你到樓下,看你上車我就走,好嗎?”
他幫她把行李箱拎進後備箱,抬手拉下後備箱,秋棠正倚在半開的車門邊看他。
秦易錚過去,走到她麵前,“一路順風。”
“嗯。”
她突然抬手,拉住他的領帶,把他人往下帶。
秦易錚順從她低下頭,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拉近到兩人的臉相距一拳的距離,秋棠又抵著他的喉結,不讓他往下了。
就停留在這個距離,目光與目光廝磨一會,秋棠看著秦易錚,她預測這個從英俊皮囊裡新長出來的他,能夠愛多久;秦易錚看著她,他猜測在剛才的某一個瞬間,秋棠想清醒地吻他。
秋棠笑了笑:“半個月回來。”
秦易錚當然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也許到這一秒他們就此結束,但誰說半個月後不會是新的開始?這半個月裡,她放下一切,停止所有糾纏的東西,她會的,秦易錚點頭,她會的。
賓利自車庫駛出,漸漸模糊在視界儘頭。上一次這樣深深地目送她離開,是在他們分離之前,走之前沒有任何征兆,稀裡糊塗。
秦易錚緩緩收回視線,她是對的,之前稀裡糊塗,這一次總該要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