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太上道弟子這般的得道真修,修的是本命正法,煉的是證道神通,本該是邪魔不沾身,要墮魔也難。
可一旦真個墮魔異化,便很難再阻了。
鐘紫陽,便是這等狀況。
道心接連遭損,徹底崩潰,誓要斬了嬴青帝。
枚宿道人,本是想強行帶走鐘紫陽,可惜後者突施秘法,不計代價徹底爆發,一舉踏足極樂境,枚宿這師兄也不再是其對手。
尤其那盞跳躍著猩紅燈焰的心燈,未曾發力,便將三千裡地界燒成赤紅。
那幾位怪修,同樣驚駭道:
“太上元真還命燈!”
“此燈凝聚修士的道體法身、本源本命、真靈真性……喚出後,法力暴漲,神通無敵,在道化境以下的修士用了此法,甚至能瞬息跨越一個大境界,隻是用過此法後,終將油儘燈枯,那時便是真正的身死道消,哪怕是轉世都難。。”
“傳說中若是道化境的修士施此法,可以直接調用自己前世法力加持,雖無法與劫仙抗衡,但同階無敵應是可以。”
“這是太上道的秘法,聽過,卻未曾見人用過。”
“唉,這位鐘道友,道心崩塌,隻餘一道誓願,除非身死,否則誰也阻不得。”
……
在他們開口吐出秘辛時。
那猩紅天穹內,前所未有的戰局擺開。
這二人,本是高山流水互為知音的關係。
現下,則以死相博。
這邊紫陽掌燈,體表遍生白毛血針,那威能本就無與倫比的快速撐開著,所過之處,一切都被硬生生碾磨成齏粉,散落虛無。
那頭青帝脫衣,黃袍一蛻便顯出邪神子嗣的本相來,比山嶽還要大些的混沌血肉,膿黃異瞳,肉柱觸手,周遭伴生著一片邪湖大洋,冰冷潮汐澎湃洶湧,悍然與那太上道知名的殺伐陣勢對撞在一起。
一時間,猩紅血霧,針芒亂射,血肉橫飛。
不管是誰,不管哪一方,根本靠近不得。
誰踏足其間,與找死無異。
哪怕是枚宿道人、方寸金猿,也不得不退開。
那小猴子極為好戰,雖有些蠢蠢欲動,但他靈覺敏銳,曉得那糾纏廝殺的兩道身影有著情緣恩怨在,容不得外人插足。
他持著暗金長棍,撓撓頭道:
“真個可惜,這般好用來煉法的時機,我卻參與不得。”
“若冒然摻和進去,怕是要遭這兩人的圍殺,那又冰又臭的膿包癩魚好打,那位紫陽兄弟如今卻太凶,挨他那陣勢一磨,說不得我這一身金毛都要被扒光,劃不來,忒劃不來。”
現下情勢緊張,都曉得這猢猻野性難馴,是以也無人理他。
二人殺得正酣時,陶潛懷中,已瞧全過程的袁公,再次感歎傳音道:
“邪神皆禍害啊。”
“那鐘紫陽,道醫兼修,好端端一個道門天驕,過些年必定能踏足極樂,道化境也大有希望,如今折損在此處,確是可惜,縱然太上道家大業大,這回怕也要心疼不已。”
“小子你也快退走吧,老實尋處地界先破境踏足洞玄再來……”
許是被那驚人廝殺吸引去了注意力,袁公說到一半時才驚覺。
自家的好徒兒,同樣生了大變故。
先前說反應大不同有二人,其一是鐘紫陽。
其二,便是陶潛。
隻袁公那一句“連自己都度不了又能度得誰?”
好似一點小火苗,落入油鍋般。
徹底,點燃了陶潛心神。
他也好似鐘紫陽那般,無法接受而瞬息入魔,呢喃自語道:
“遲了,太遲了。”
“我修的什麼,剛愎自用,優柔寡斷,我連自己都不曾度,還想度這天下人?”
“不若回山吧,在這凡塵廝混,為己增添痛苦,為民帶來禍患,回山參與絕爭,說不得還有一線生機……”
若有熟悉陶潛經曆的人在此。
瞧他這狀態,必要大驚失色。
平素時他麵厚心黑,沒皮沒臉的。
因自責而入魔,這般事,本不該發生在陶潛身上。
可偏生,就發生了。
此刻他體內動靜,也很是詭異。
既像是異化墮魔,又像是在蛻變破境。
體表不斷滋生出大量醜陋異狀,儘管這些異化跡象不斷被靈寶妙體消弭著,可內源不絕,異狀便也源源不斷,尤其他似也陷入了強烈自責,麵目扭曲,猙獰不堪。
而他體內,無比磅礴的人道氣運此刻就像是熔爐內燃燒的火焰般,滋生出萬民業力,烘烤著陶潛心神魂魄。
此等刑罰!
看似輕描淡寫,無有駭人跡象顯現,實則其中痛苦絲毫不弱於鐘紫陽給自己施加的十六萬白毛針入體取血之刑。
可極為詭異的是,就在陶潛被業火烤得魂靈哀嚎時,他體內法力又在瘋狂增長,似是察覺到危機,不斷衝擊著那一道境界壁障,欲將陶潛送入洞玄境。
袁公話說一半,終於隔著靈寶妙體,感知出了陶潛狀態,驚怒道:
“道身異化,業力蒸烤。”
“這小子,怎這般蠢?”
身為秘魔宗老前輩,袁公見識自然不是陶潛能比的。
他一直跟隨在側,將前因後果捋過一番後,頓時明悟緣由。
袁公下意識便想用劍意,直接替陶潛斬去心魔與異化汙穢,可很快又發覺此刻陶潛與鐘紫陽狀況不同。
後者是道心崩潰,徹底入魔。
但陶潛,他體內卻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拉扯、僵持局麵。
“因沒能阻止大災而自責,懷疑自己所修之道,加之人道氣運的反噬,是以異化入魔,可靈寶妙體卻又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滅魔道體,加上這小子那好似能豁免代價的古怪天賦,竟形成一種抵消糾纏的局勢。”
“我若出劍,隻怕要打破僵局,禍福不知。”
這一動念,袁公也陷入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