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最原始的、癲狂的欲望,互相踩踏著,並追逐著上空那絕美青鸞。
上古神話、遠古史詩般的畫麵,好似天道印記,生生烙在所有觀者心頭。
而後,回歸慘烈現實。
當人首鳥身的元明真,冷淡威嚴落在那株碧梧樹時,所有邪魔為了能上山,能將其奪來,開始不顧及一切的互相殘殺。
血肉!
虹光!
破碎!
錢塘省城外,仿佛已變成某處血肉秘境。
恐怖的聲音太多太雜,以至於乾脆讓人什麼都聽不見,隻有一幕幕讓人理智狂跌,心魂混亂的畫麵洶湧過來。
這是從未有過的景象,從未有過的混戰。
陶潛經曆過魔都事變、陽燧首義、新月起義……大軍廝殺,可說是見得多了。
比如魔都時,外圍區域也曾出現過類似景象。
但濃度寡淡,差得太遠。
不論是軍閥士兵們的強大程度,還是癲狂程度,亦或是各種源炁的駁雜混亂,都差太遠了。
魔都若一分,省城外就是十分。
殺!徹底殺瘋了。
每時每刻發生的景象,都蘊著驚人的汙染。
伴隨著“嘭嘭嘭”巨響,大半靈鏡晶球直接碎裂。
若非神秀大師出手及時,用光明雲強行遮了百萬城民的眼眸,隻怕他們也都已經瘋了。
可這也隻是暫時,殺戮太甚,邪異太濃。
一條條順著地勢淌來的血河、漂浮其上的妖魔肉島、瘋狂的魔魂、亂竄的源炁、失控的寶物……不論哪一種,神秀大師與金剛僧們自保不是問題,但同時要庇護百萬人,那根本不可能做到。
七十二省那些觀眾也都意識到這點,不由生出憐憫。
“錢塘省城遲早要破,百萬人都要遭殃。”
這念頭剛生,忽而一道佛號在遙遠地界響起。
由遠及近,轉瞬即至。
陶潛與眾人都瞧去,便見一位身量粗狂的高僧羅漢趕來,其生有虯髯,麵圓耳大,鼻直口方,一身肌肉好似塗滿金漆,腦後懸有佛環,時刻作怒狀,肩上則扛著一根嵌滿琉璃、舍利、金銀等物的骨瘤狼牙棒。
這羅漢一來,也不與誰打招呼,隻大喝道:
“阿彌陀佛!”
“貧僧在此,邪魔退散。”
話罷,便扛著狼牙棒站在省城處。
就地一砸,地動山搖間,城門前多出一個可容大佛的巨坑來。
金色佛光湧動,羅漢顯出大法身,放坑中一坐。
佛口一張,下顎抵住坑底,上額高過城牆,竟化出一張可吞天地般的大口,將從含山地界湧來的無數穢物都吞入腹中。
咕嘟咕嘟之聲,響徹省城。
就在眾人被震懾住時,那頭屍毗羅漢卻發出嘲笑,並無情揭穿道:
“龍猛羅漢,怎就來了你一個,吉祥和善見呢?”
“想是終於發現這裡局勢糜爛複雜,代價頗多,你們自在寺一番衡量計較,覺得管這檔子閒事入不敷出,很不劃算,是以就遣了你這個死兔子來,及時止損,不願接盤。”
“我說的可對啊,哈哈哈……”
屍毗這番話吐出。
頓時自在寺一方,頓時麵色都不好看。
尤其神秀大師,麵露難堪,明麵閉口不言,暗中已不斷傳音給自家師尊。
也不知龍猛羅漢回了什麼,神秀大師麵色愈加不好看。
顯然,屍毗還真說對了。
這一點,稍稍有些智慧和洞察力的修士都可看出。
不過陶潛也有些疑惑:
自在寺名義上都已經贏了,為何不願接盤?
哪怕代價多些,能得一省之地,莫非還不劃算?
好在此時,袁公傳音解惑道:
“佛門大寺,若非主動布局,通常不願沾染因果,不過一旦沾了,也會儘力解決。”
“不過自在寺不一樣,此寺最擅算計,不管主動被動,沾與不沾全看收成如何?”
“這一遭,自在寺失算多次。”
“一是沒料到【大愚禪師】會耍他們一道,這和尚是了不得,敢踩佛門第一大寺,膽子真大。”
“二是沒料到這裡麵還牽涉了這麼多軍閥乃至於整個北地局勢,沒料到這裡很可能成為北地中原大戰的開端,這裡麵牽涉的勢力太多,自在寺也覺惹不起。”
“三則最是簡單,先前龍猛、吉祥、善見三禿子可能以為是三對三,自覺勝算不低,之後很可能推演出了屍毗背後那一尊寂滅魔佛,賭注成本立刻暴漲,他們必定不願付出大代價去請一尊能與寂滅魔佛對抗的正佛出來。”
“多加算計而止損也屬正常,好在龍猛尚有良心,趕來庇一下這滿城百姓,也可免去最後一點孽債。”
“說起來,眼前這場麵,我老人家也許久許久不曾見過了。”
“一旦北地真個亂了,隻怕會被此間嚴重百倍,太危險了,你快些抽身離去吧。”
聽得後續叮囑,陶潛本想與袁公商討一二。
可城外驟變的景象,讓陶潛立刻住口。
含山寺地界!
幾乎已被打爛,存在千年的含山古寺,也早被無數妖魔徹底踏平,隻餘下頂上那光禿禿的一株碧梧神樹。
妖魔們爭先恐後爬上,可一旦真有大妖魔接近,又會被其餘妖魔群起而攻之。
高天賜、耶律保山、朱勳都差點得逞,可很快被群魔拖拽下來。
因它們的廝殺,這地界已徹底被血腥、惡臭氣息充斥。
呼吸一次,亦是煎熬。
而更驚人之變化在下一刻,當天閹軍閥朱勳渾身肉柱被吃的吃,拔的拔,遍體鱗傷,氣血兩虧後,終曉得以他一人之力奪不來妖妃。
萬般無奈,他竟願付出旁人想不到的代價,將那位“六陽真君”的一部分肢體從域外魔窟召喚而來。
其戰力,一瞬徹底越過洞玄。
雖非是真正的極樂,但說是個“偽極樂”也無大錯。
可怕的是,他起了個頭後,其餘軍閥有樣學樣,各自都開始動用底牌。
須知這裡麵沒有一個軍閥是省油燈,背後都有著大派靠山。
於是陶潛耳邊,便開始響徹各種嘶吼。
魔道大宗、旁門左道、道門十二派、古老神靈……要麼是寶物,要麼是神通,要麼也是某位極樂境怪物的肢體。
本就殺得昏天黑地,戰力再次拔高半個境界後,含山寺,終於徹底變了。
天地!
山河!
正在被一次次打爛,一次次重塑。
時而是渾濁血海,時而海枯石爛,時而天塌地陷……強烈的時空錯亂感,席卷每一人心頭。
此刻,陶潛也真正有了一陣恍惚。
他似乎已經瞧見,未來的北地數十省,不,應該是全部七十二省會有的場麵。
眼前,實則隻是一個縮小版,如同沙盤預演。
可預見未來會發生的中原大戰、三龍互噬、南北大戰、七十二省內戰……等等,數之不儘。
一旦徹底掀開,會死多少人?
一億?還是十億?或者數十億?
一念及此,陶潛心緒愈加緊迫起來,也愈加篤定自己所行之事的正確。
“打可以,但不能是這種打法。”
“山河俱爛,數年內人族必重回蒙昧黑暗。”
“不能再拖了,必要令禁法重塑,結界再立。”
“哪怕是暫時分開的禁法,也可避免這史無前例的人道大劫。”
陶潛體內無比磅礴的人道氣運,在陶潛起這念時,劇烈翻滾起來。
這一動,七十二省各處散落的祖神異寶,也跟著有了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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