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自然裡,他就像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樹上最翠綠的葉子,終究是同輩之中最特殊的一個,總會讓人覺得卓爾不群。
“難怪有好事者將道長列入了大晉美男子之列,這種冷俊威嚴的姿態反倒更令人向往。”一旁的侍女麵色微紅,撥弄琴弦的指節不由更快了三分
嘩啦~浪花濺起,如有波瀾
王思遠輕咳兩聲道“如此,此番把握更大了幾分,機緣一共三份,蔣橫川手上一份,邱非那裡一份,八臂天龍和雲嶺三鷹這夥人有一份,當時入了外圍,各自得到了一定好處
因為進入核心須得三份機緣同在,且必須是每月特定時日;而依我的消息,邱非勾結生死無常宗,八臂天龍等人則疑似被一個高手追隨,多半要出意外。”
“那麼隻剩下一個了。”王騰落子,正中東方,如刀而起,遙指蓬州
三日後
茂陵,江州往西最後一個碼頭,南來北往,東西交彙,是大江邊上的重要所在
這一日,一艘竹筏的到來打破了原有的平靜,讓本就風起雲湧的茂陵之地更加莫測,無數暗探現身,帶回了一則重磅消息
五方帝刀清餘,算儘蒼生王思遠聯袂而至江東!
這個消息就像自己長了腳,迅速在茂陵及附近流傳,震動了整個江東
尤其是當先的那一位天帝傳人,而今可是外景高人,在鄴城露麵時就連老輩外景都自歎弗如,戰力超群
而今過去兩月時間,多半更進一步,實力高深莫測
“玄天少主臨茂陵,若能蒙他指點個一招半式,人榜有名不再是虛妄!”
“我自幼天資聰穎,若能有幸一見,有那個福分拜入帝刀門下就好了。”
“這茂陵,要風起雲湧了···”
一時間,整個茂陵都因為王騰的駕臨而震動,年輕俊傑們狂熱,老輩人物們欲要結交
而作為一切中心的兩人卻是渾不在意,出現在了城中的角落,倚靠龍槐樹,靜靜注視著一位老人
龍槐樹邊,斑白頭發的老者已經在刻著木雕,神情專注,仿佛手中是最神聖的事情,態度之虔誠,許多人一生都未在一件事情上達到過,不管沉迷也好,信仰也罷,終究差了火候。
日漸高,天漸亮,老者終於刻完了一個木雕,抬頭看向兩人,略微一愣道“兩位小友也對此物感興趣?”
“來與不來,它都在那裡,但既然來了,它就因我而變。”王騰彎腰而下,打量著老者的木雕,是一個號令天下的君王,鬢角如刀,俊美冷傲
兩者交談間隨和平視,並未故作姿態
王思遠亦是彎下身子道“前輩不也是早就來了嗎。”
老者看似普通的五官舒展,放下了木雕和刻刀,笑嗬嗬道“後生可畏啊,老夫當年,能有你二人的天資與心氣,就不會被師長罵了。”
“前輩說笑了,專心一致,經年不變,這可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王思遠望著那塊雕成了算命先生模樣的木雕,似乎明白了什麼,莞爾一笑
老者搖了搖頭,自嘲道“老夫一直很笨,做什麼事都無法分心,彆人可以一次練很多招劍法,老夫卻隻能將一招練到非常純熟,舉手可為,才會不受乾擾地練下一招劍法,否則就會顧此失彼,兩招都練不會。在其他事情上,老夫亦是如此。天資不如人,那就隻能在專心、努力和刻苦之上下工夫,舍此之外,彆無他法。”
說話的時候,他摸了摸身旁的一柄劍,包裹著淡黑色陳舊劍鞘的長劍,樣式普通,氣息普通。
三人交談,恍若市井閒散之人,沐浴天風,日輝正好
茂陵城內,一座隱蔽院子裡
一名高冠古袍的年輕人敲打著桌子,嘿了一聲“怎麼?有事讓我做?”
“帝刀與算儘蒼生來了,事情有可能超出我們的預料,王思遠尚與我博弈,可那帝刀已然外景,多半可橫行一重天梯之下,遠不是我等能相抗衡的。”對麵之人沉聲道,很是忌憚那位玄天少主
高冠古袍的年輕人嗬嗬笑道“怕什麼,也未必是因此事來的,再者言說,吾等尚有考官相隨,越過兩重天梯的宗師級存在,有他坐鎮怕什麼。”
“不能疏忽。”對麵之人強調道,“我們距離正式成員還有一道坎,這次的事情最好不要失敗。”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文曲你總是這般顧前顧後,會心力憔悴的,小心年少禿頭。”高冠古袍的年輕人一臉無奈
對麵之人被他逗笑,又叮囑了一句“火德,記住,若是有變直接聯係我,身家性命最重要;對了,還有那狂刀,也需得注意些。”
入夜,他自小院中走出,摘下麵具換了身行頭,一路繞了七八個胡同,確認不曾被人跟上,方才轉折回了自己的院落內
熊熊~
燭火燃起,廂房內登時亮堂堂一片,映照出一位男子的相貌
他年歲不大,皮膚黝黑,濃眉顯眼,穿著普通,宛如農夫,舉手投足之間皆與周圍環境相得益彰。
然而此刻,他的麵色卻霎時蒼白,死死的盯著房內佇立的兩道身影
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當先一位冷俊年輕,頭戴赤金七星冠,身披玄紫青綬袞服,腳蹬流雲靴;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他腰間懸掛的那一口紫色長刀
刀名歲月,亦是威震天下年輕一輩,主宰風雲變幻的帝刀!
玄天少主,帝刀清餘!
另一人一襲白衣,手持折扇,俊美如女子,隻是戲謔的望來,好似洞悉了他的身份一般
怎麼會如此?怎麼會如此?五方帝刀與算儘蒼生怎麼會在這裡!
他們看破了我的身份?這不應該,先前多方勢力糾纏,盤根錯節,應當無法找出真正的身份才對··
蔣橫川心中波瀾乍起,當下已經思量起逃遁之法
這兩人當麵,他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搏殺更是想都不要想,必須得退
然而,不知何時,這方天地便好似被截出了一般,充斥死寂,時間都仿佛停滯了,一切不動,留存於那位玄天少主的眼眸中
有無形波光流淌,扭曲了乾坤!
“壞了,今日多半真的要交代在這裡了···”蔣橫川是個聰明人,能與王思遠對弈已經證明了他的水準
但可惜,智者對弈講究的是公平公正,雙方勢均力敵,方有你來我往
但當其中一方擁有了打破僵局的力量,那麼即將到來的,便是掀桌子的人,直搗黃龍
他此際已是存了拚死之意,但也找出了一條後路,隻需拖上片刻,動用輪回符逃回輪回世界便可!
你再強,還能順著輪回世界來殺我嗎?
當下天人合一之態展現,蔣橫川左手捏住右腕,仿佛捏著一條蛇、一頭龍,右掌隨之打出,牽動了整個身體,與右臂、左手、脊椎形成了潛龍飛天的玄妙軌跡。
可奇怪的是,他始終不曾見到眼前的年輕道人出手,這是這般淡淡的看著自己,俯瞰蒼生
沒有嘲笑,沒有波瀾,沒有起伏,不夾雜一絲一毫的情感,至公至正
殺招近了,好似看到了自己功成脫身的那一幕,越來越近,越近···
直至穿了過去
穿過了?
錯開了?
迷蒙間,最後一點靈光暗淡消弭,恍若耗乾了最後一絲力氣
撲通一聲,蔣橫川乾枯的身軀驟然摔落,血肉乾涸,貼著骨架
宛如一瞬間老去了數十上百年一般,元神之火直接寂滅,什麼也不剩下
自始至終,那位戴冠披袞服的青年都不曾動彈,負手而立,隻是漠然的注視,猶如蒼天俯瞰螻蟻
遙望而不可及
兩日後,錦水大潮即將來臨。
茂陵北街,這是一座掛著紅燈的精致宅子,門口立著一名容貌姣好、滿身稚氣的侍女。
繞過照壁,穿過天井,花廳內,赫然坐著三個人,一個清新脫俗,鼻子挺翹,讓人總想捏一把
正是北街最大的話事人之一韓三娘子,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她的年齡,隻覺正值最美好的歲月。
她的對麵,一位白衣公子握拳杵著嘴唇,輕輕咳嗽,臉色蒼白,仿佛大病未愈;一位袞服青年嘴角含笑,眸中卻儘是漠然,有種與生俱來的威嚴感
兩者給人截然不同之感,卻是足以令天下女子心動,趨之若鶩
“此茶,廣陵越湖旁九株潛龍樹所產,我曾飲過。”王騰薄唇輕抿
這杯茶色成碧綠,一顆顆茶芽在裡麵載沉載浮,舒緩身姿,宛如出水芙蓉,聞之清香高遠,品之甘醇悠長
他莞爾一笑,直至今日方才知曉王大公子招待他的名茶從何而來
“看來正如傳聞所言那般,道長與王大公子交情不淺,連我這隻此一家的茶水都能共享。”韓三娘子美目流盼,瞄了王思遠一眼,又落到了王騰的身上,捂嘴輕笑
韓三娘子麵前擺著一張古琴,琴身紋路豔麗,正在招待兩人
一旁的侍女見狀,上前將周遭鋪開,雜物儘去,獨留一張古琴與茶水,點燃四方熏香
雲霧飄渺間,琴音揚起,倒也彆有一番意境
她十指不戴華麗飾物,連指甲也乾乾淨淨,與外界傳聞的浮誇形象截然不符,雙手輕挑,琴聲揚起,平和寧靜,宛若流水潺潺,蜿蜒入心。
佳音繞梁,清茶入喉,悅耳清喉,倒也彆樣快哉
王騰指節微敲,似在擊節合拍,體味著紅塵百態,眾生喜樂
一曲彈畢,花廳祥和安寧。
王思遠右手五指動了動,似乎在把握剛才的音符“素素,你的琴藝又有進步,不過比起阮家那位琴心天生的才女,還是差了不少,得其音,而未得其神。”
王騰啞然,旋即撫掌而笑道“好一個算儘蒼生,果然直白哈哈哈,可謂是算得儘蒼生,卻算不了女人心呐。”
韓三娘子果不其然沉下了臉,冷冷道“確實不如,她世家嫡女,琴心天生,家傳絕學,我這種自己琢磨的人,算得了什麼?”
“你要愛聽她彈,就去琅琊聽好了。”
“今日身體不適,兩位請回吧。”
她拂袖而起,直入後院。
王思遠拍了拍衣裳,悠然起身道“時辰已到,該我們動身了。”
他一點也沒有被韓三娘子趕走的懊惱和尷尬,似乎說出那番話就是為了等待離開。
“你啊,心機太深,活該孤獨終老。”王騰搖搖頭,調侃了他一句,這家夥真是將算計融入了生活,不嫌累啊···
夜半時分,錦水岸邊,兩人找到了那塊青色巨石。
王騰取出了一件青蒙蒙的事物,似金非金,似木非木,似玉非玉,看起來像是某件物品的一部分。
這件事物與巨石相觸,頓時泛起濛濛光芒,淡青流轉,將周圍映照得如同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