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騰不語,靜靜注視這扇門戶,能夠感受到古拙的歲月氣息撲麵而來,帶著永恒的禪意
披著鬥篷的段瑞難免升起好奇之意“門後到底有什麼?為何不去爭如來神掌總綱,偏偏跑到此地來尋這東西?你們測算出了出世地點,先天有著大優勢,竟然不去爭,實在莫名其妙。”
王思遠笑而不語,也不在意段瑞的埋怨與惋惜,轉頭看向旁邊的山壁,念出了上麵的箴言“若不入紅塵,不曆苦海,不背戒律,如何知曉清規真意,如何勘破世事虛幻,照見自身佛性,證得真空妙有?”
“阿難。”王騰眸子微眯,這位主的來頭可半點不小,亦是六道輪回之主中個頭最大的一位,化身魔佛再度踏足了彼岸。
“不錯,阿難不愧是佛祖坐下兩大尊者之一,另辟蹊徑,佛性深厚。”他讚歎了一句,“不過這條路艱險無比,稍有迷惘,就會永久沉淪,一世世輪回卻不得超脫。”
他似乎意有所指,但段瑞恍若未聞,反而看向箴言旁邊的圖案,那是一幅幅揮舞戒刀的和尚,動作各有不同,用蠅頭小字分彆書寫和注釋著心法與招式疑難,末了則是一行留言:
“老衲與阿難尊者之路不同,未能儘悟破戒刀法真意,而傳承隻得一次,再不複存在,故深感悵然,留秘籍於此,若少林不在,有緣人至此,則望發祥真意,返本歸初。達摩。”
“達摩所留的阿難破戒刀法,你與這刀法不符,再參悟下去隻會沉淪無間。”王騰屈指一彈,有白金輝光閃爍,將段瑞自那股沉淪的紅塵意境中拉了出來
段瑞身子一晃,收回目光道“你們究竟想做什麼?我能幫什麼忙?”
“叫你來,自然是為了開啟這道門戶,先運轉功法,嘗試推門。”王思遠回眸,側開身子,示意段瑞上前
“我?”段瑞先是一驚,旋即沉靜,低聲道“希望此事之後你們能遵守諾言。”
他猛地掀開鬥篷,露出本身麵容,五官普通,但氣質幽深,同時殘留著少許虎頭虎腦
此刻,他雙眼變得漆黑,表情分外扭曲,氣息瞬息轉化,邪異非常,兩隻手掌隱隱有奇怪黑氣繚繞,落在石門之上,無聲無息鑽入。
這個時候,三人頭頂的龜甲大放光明,黑白之點不斷旋轉,演繹著諸多卦象,然後投入了黑氣之中!
神兵洛書!
“情義善仁,莫入此門”八個字沒有半點變化,依舊泛著琉璃,但大門徐徐敞開了!
三人步入其中,沒有引起絲毫的特殊波動,連駐守此地的僧人也不曾察覺。
與此同時,朵兒察輪回世界內
孟奇的身影出現在少華山中,他按照王騰所言,亦是開啟了留有‘情義善仁,莫入此門’的門戶,踏足其中。
·········
石門之後,天地浩蕩廣闊,入目一片蒼涼
依稀可見的一座座佛廟,有功德池,有金銀琉璃瑪瑙等七寶,有婆娑的菩提樹,有位於核心的山峰,但它們無一例外都呈現毀壞狀態,或者枯萎腐爛,隻有潺潺流水依舊輕吟,略微泛著血褐色。
一顆菩提樹聳立,其下有河流淌過,倒影出道道身影,發出有人墮落的呢喃聲“人心陰暗,本性皆惡,既入此門,照見自身,情義不複,仁善不存!”
龜書浮頂,照耀三人,但隻有王思遠有異狀,陷入了欲念的糾葛之中,段瑞與王騰則是不受影響
“這般手段,誘發心中之魔,有些意思。”他淡漠的俯瞰著,眼底有人道薪火靜靜燃燒,天之法理橫空,心內菩提繁茂,破滅外邪
王思遠輕笑一聲,神情略顯瘋狂“以天下為盤,以眾生為棋,與上古大能對弈,和未來仙佛行子,何其快哉!”
“世事變化,不知是否能夠算儘?”他仰望帶著血色和黑氣的高空,目光深邃,充滿探究。
段瑞見到王思遠這般模樣,看著倒塌的佛廟,腐爛的七寶,枯萎的菩提,脫口道“這裡有詭異!”
“這片魔化的淨土能放大每個人心靈的暗處,若排斥、抗拒和試圖除去,則陰暗自保。愈發壯大,逐漸能對抗本身,因此任它作祟,稍作駕馭,出去就好了。”王思遠恢複正常的間歇笑看著段瑞
“不錯,陰陽本為一體,似分實合。”王騰點點頭,輕鬆跨過了這條河流,自菩提樹旁走過,說不出的悠然
旁邊的王思遠時而癲狂嘲諷,時而神情悠然,同樣邁步過河,輕聲吟道“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淌過河流,越過菩提,得見真我,一覽群峰
眼前山峰高聳,明顯分成七層,越往上越小,岩石古拙,遍布枯木
王騰三人立於山腳,望著上麵彌漫的白霧,以及裡麵若隱若現的人影,露出了然之色
王思遠則微笑提醒段瑞“這是以阿難破戒刀法之‘斷清淨’布置的結界,看來陣眼之物尚未損壞,你小心戒備,不要被影響。”
三人登山,踏入了第一層山峰中
霎時白霧彌漫,視線無法及遠,隻能隱隱約約看到有人影在來回走動
突然之間,段瑞像是回到了江東,去年深秋,長川也常常籠罩著如此大霧,呼吸沁肺,河水潺潺,彆有一番風味。
王思遠神色恍惚,同樣有熟悉的一幕幕在眼前出現
王騰視界變化,周圍變得渾渾噩噩,突然冒出一道道可怕異常的氣息,皆是能壓動諸天般的存在
有腳踏光陰長河,橫壓一世的天之帝者,一刀化無生,天道為印。
有朵朵金蓮綻放的神秘佛陀,一掌蓋天地,世間唯我尊!
有人道薪火高舉,手持長劍登臨龍台的皇者,披荊斬棘。
有清淨靈土盎然,聖佛盤坐於菩提樹下,雙手合十。
有執掌三界六道,統管四生十方,端坐金闕彌羅宮的無上大天尊,開化諸天。
在其後,亦有新的的身影在凝聚,好似要顯化出來一般
都是和自己有關聯的上古大能?
王騰心中一動,這是自己所修行的功法痕跡?有所牽扯的大能們?
忽而,有異變突生
那端坐金闕彌羅宮內的天尊抬眼,自過去未來俯瞰當世,有無量威嚴昭昭,一隻大手轟然探出,行天之道,布天之德,沉墜如諸天萬界齊隕,無量量混沌皆開辟,直接擊碎了深處的虛空,阻止了那些新的身影出現
“這是?!”王騰神色一動,有幾道身影還未曾出現便消散,是玉皇天尊出手擊碎!
這是彆的大能在借機窺探自己背後落子的人?王騰瞬息明白了過來,那不曾顯現出來的幾道身影,應當便是與真身,太上共行的幾位,不可暴露。
不得不感歎,彼岸間的鬥爭落子當真是無聲無息,一個微小的變化都可能暴露出所有的信息
他向前行去,玉皇大天尊的虛影抬手一拂,一切便歸於沉寂,那道天之帝者般的身影更是與他融為了一體,恍若歸位了一般。
另一邊,王思遠與段瑞兩人也醒悟了過來,兩人望著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的王騰,不由對視了一眼,有些意外。
“繼續吧,道長足以自保。”王思遠頭上“龜書”旋轉,黑白之點凸顯,演繹大衍之數,化身遁去的一。
無形無色之光灑落,一起籠罩,隨著他們前行而移動。
行了一陣,他們走出了白霧。隻看到白霧似邊緣似深處的地方漂浮著一串佛珠,紅橙黃綠青藍紫,五彩斑斕,不帶絲毫清淨之意。
王騰一眼便認了出來,這是佛寶,也是維持陣眼之物。
王思遠劇烈咳嗽了幾聲,似乎無法承受“我們是借助洛書的力量瞞天過海,彆動陣眼之物,否則會引起連環變化,殊為不利。”
卦不算儘,事不做絕。
王騰眉頭一挑,什麼意思?我是那樣的人嗎?
風過留痕,雁過拔毛,那是碧霞元君瞿九娘,和我玉皇天尊有什麼關係?
段瑞默不作聲,默默發揮著工具人的作用
三人登入第二層山峰中,不見其他,唯有一道身影背對著他們,遠眺天邊
這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頭發烏黑,不見半點雜白,五官英俊,有種神魔般的妖異魅力。
他披著寬袍,頭紮木簪,負手而立,姿態瀟灑,透著說不儘的悠閒,正仰頭望著高空,像在思考生命的終極意義,尋求大道的根源。
“魔師韓廣?”王騰眉宇舒展,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在這裡遇上了神話天帝留下的烙印
他嘿嘿一笑,歲月長刀無聲無息出鞘,波光映照萬象,緩緩揚起
此刻,那寬袖大袍的身影右腳正踏著一盞琉璃燈,然後微微用力,燈盞破碎。
忽然,他低下頭,正視王騰,嘴角微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緊接著,他右掌抬起,緩緩壓來!
隨著這一掌落下,王騰與王思遠隻覺還能溝通的元氣大海轟然崩裂,隱約能感應到的天地法理和運作規律猛地改變。
陽為死,陰為生!
墮落邪異為主,超脫正常為輔!
“先斬你一刀收個利息。”王騰目露冷冽,長刀鏗鏘而起,帶動天地法理,霎時化作了純白之色
錚錚!
天地間的庚金之氣暴動,齊湧而來,有紛紛擾擾的紅塵離亂顯露,有人沉淪
在其間,一抹刀光乍現,恍若斷去所有,開辟新生,紅塵如獄,唯我唯真
五方五帝刀·金皇碎紅塵!
刺啦!
伴隨著這一刀的斬落,王思遠與段瑞目露清明之色,一下子自幻境中掙脫了出來
紛紛擾擾,紅塵如獄,自有一刀破之,斬個乾乾淨淨!
噌!
長刀歸鞘,王騰步履從容,袞袍威嚴古拙,看也不看那儒雅男子的身影,徑直自其旁走過,如視路邊野草,遍地碎石
噠
噠
噠
伴隨著第三聲腳步的落下,那邪異英俊的儒雅男子身影隨之搖晃,轟然裂開,消散在空中
“金皇碎紅塵···,始終不曾現世的一刀啊,倒是與阿難破戒刀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王思遠深吸一口氣,神態從容些許,跟上了王騰的步伐
段瑞看了一眼那盞燃燒著萬家燈火般青焰的琉璃盞,艱難轉頭,有些可惜,這樣的佛寶於他而言可是珍貴無比
穿梭之間,他們便來到了第三層山峰前,正要抬腳邁進去
卻見王思遠突然輕咦了一聲,停下了步伐,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怎麼了?”段瑞脫口問道,不管是原本的段瑞,還是邪魔段瑞,都依舊年輕氣盛,不夠成熟
王騰心神平靜,注意到了三人上方的洛書有所變化,龜甲的旋轉停止,無色無形之光消弭。
王思遠右手拇指不斷在食、中和無名三指指節上掐動,淡然道“前麵的‘邪魔’很不一般,非隱瞞就能通過,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