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潔歎了口氣,跟著坐起來,目光卻沒有看他,而是望向了遠處灰蒙蒙的天際。大地逐漸被鋼筋水泥的森林所覆蓋,縱然是晴朗明媚的陽光,都無法完全蒸發乾淨籠罩在城市上空的陰霾。
“不過,你說的不對。”
“什麼?”
“你說的不對,”林星潔重複了一遍,“我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是因為……”
女孩轉過臉來,光滑的臉蛋繃得緊緊的,雖然看起來是在笑,她黑漆漆的瞳孔裡裡卻看不出絲毫笑意,嘴唇微微咧開,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
“我希望世界末日有一天能到來。最起碼,它可以讓這座城市毀滅。”
徐向陽愣了一下,一時間竟然分辨不出她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與此同時,一個巨大的呼吸聲,在他背後響起,帶著貪婪的味道。一股寒意沿著他的脊背爬升。
黑色的鯨魚自徐向陽的頭頂滑翔而過,它沿著陽台周圍的四邊邊沿徘徊,在筒樓上空遊蕩,時不時張開巨嘴,發出無聲的長鳴。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她把小安放出來了。
“喂,你剛才是嚇到了吧?”
林星潔臉上那不符合年齡的陰鬱像變魔術般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女孩將身體靠過來,用肩膀拱了拱他,一臉惡作劇成功的笑嘻嘻神情。
“……才沒有,”徐向陽蹙起眉,“我早就習慣了。”
有一天他早上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就看到床邊有一張正對著自己的血盆大嘴,那才叫一個刺激,嚇得他差點心臟驟停。
因為小安能夠穿過實體,徐向陽又是唯一能看見的那個人,所以用它來做惡作劇太方便不過,就連自己洗澡和上廁所的時候都沒放過。
當然,那段時間林星潔越做越過火的行為,最後還是被他喝止了。
“你還在生氣?”
“我本來就沒有生氣,我是在擔心你的腦袋……你這樣下去可是找不到朋友的。”
“哈哈,我現在不是已經有了嗎?”
“隻有我一個吧?”
“有你一個就足夠了。”
林星潔無所謂地回答道。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包裹在牛仔褲中的雙腿顯露少女修長筆挺的腿部曲線,隻露出一截潔白的腳踝,她原地跳躍著活動身體,姿態像林間的野鹿般輕盈。
“好了,時間不晚了,我們回去吧。”
徐向陽剛想跟上她離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啊對了,星潔,我待會兒要去街上一趟,你要來嗎?”
對方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好啊。我順路買點文具。你要去哪兒?”
“我去租幾張碟片。”徐向陽回答,“姐姐回家休息的時候要看。”
說到這兒,他有些遲疑地問道:
“你家裡人不會有意見嗎?要不要去通知一下?”
徐向陽是因為監護人常年都在加班,加上姐姐她對自己很信任,所以放學後的日程都是自己安排的,相比起同齡人來說稱得上自由了。
“你說我媽啊。”
林星潔眨了眨眼,嘴角慢慢浮現出微笑。
“她每天忙得很,大概顧不上我吧。”
徐向陽覺得朋友的表情有點怪怪的。
這麼說來,他從來就沒去過林星潔家,兩人聚在一起聊天的地方往往都是自己家裡。
徐向陽見過林星潔的母親幾麵,每次都行色匆匆,沒能說上幾句話,但態度相當溫和,看起來是位尋常的中年婦女。
能生出一位清秀可人的女兒,母親年輕時自然是一位大美人,至今仍是風韻猶存,隻是歲月的磨礪終究殘酷,再濃的妝容都擋不住那位女性臉上疲態畢現的皺紋。
可是,他們畢竟是生活在筒樓這樣一個人多嘴雜的環境裡,徐向陽不可避免會從左鄰右舍那裡聽到一些有關於那位母親的不太好的傳聞。
不過,既然林星潔幾乎不曾提起她的家庭狀況,徐向陽也不會問。這是身為朋友的默契。
“那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