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你、你在說什麼啊?”
儘管算是有心理準備,孫小芳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驚慌。
“就在上午的時候,我被老師叫去了。”
竺清月回答的態度依然冷靜,輕聲細語地說道。
“當然,他們沒有批評任何人,沒有明說。隻是你私下裡傳播謠言的行為,無疑給我添了麻煩,還有讓老師們都感到很苦惱,還是趁早住手比較好。”
“你……我明白了,你是在說有關於早戀的那個傳聞嗎?”
孫小芳深吸了一口氣,露出勉強的笑容。
“我確實聽說過這件事,但我根本沒有當真,我知道你一心學習,根本沒有心思和人談戀愛,我想大家也都不會當真的……你們說對不對?”
孫小芳轉過頭來,向著身邊的人們露出求助的目光。
“對啊,小芳說得沒錯,班上的人都不會信的……”
“是小芳傳的?不會吧,班長你是不是搞錯了,她是你的朋友,這樣做對她又沒有好處。”
“彆太在意彆人說的話了,清月,不會有事的。”
女生們紛紛做出了回應。
其實她們當然聽說過、討論過這件事,並且在一臉興奮地談論這個話題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人會顧忌此時並不在場的竺清月。
不能說她們是心懷惡意,故意想要使壞;隻是,她們的行為從客觀來說,確實對有關於早戀的傳聞在整個班級裡的傳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而事實上,由於竺清月同學本人所具備的高人氣,很快,就連隔壁班的人都對此事有所耳聞了。
“‘不會有事’……嗎?”
竺清月搖搖頭,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
“我不這樣覺得。大家應該很清楚,如果隻是閉上嘴沉默不語的話,是沒辦法讓流言蜚語停止的。”
當謠言的火苗,已經在人群中開始有擴散傾向的時候,如果不及時嚴肅處理,將事情壓製下去,事態很快就會發展到難以收拾的地步。
更糟糕的是,編造和擴散一條謠言十分容易,不需要太嚴謹的邏輯——事實上邏輯過於嚴密的話語,在輿論中反而會因為難以理解而被人們忽略。
謠言真正需要對焦的是情緒。當它戳中人們內心某方麵的情感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選擇相信。
這種情感可以是偏向正麵的期待,亦可以是下意識的厭惡。
說得更具體一點,放在她這個人身上,或許是出於好奇,或許是無意識的嫉妒,使得早戀的傳聞很快就在五班中的小團體中傳開了。
正因為具備這種性質,謠言才難以反駁,一旦擴散開來,即使有人能站出來澄清,都未必能取信於人,更不用說阻擋傳聞傳播的趨勢。
綜上所述,竺清月覺得為了讓澄清真相的過程比謠言更具說服力,就需要比謠言本身更具討論度和衝擊力的事件——
“我,我知道,清月。”孫小芳連忙點點頭,“我們大家都會幫忙的……”
“小芳,你剛才可能沒有聽清楚,實際上我就是來找你說這事兒的呀。”
竺清月微笑著說。
“我希望,這件事的結果都能讓大家都留下深刻的印象,比謠言本身更能被人記住,這樣才能讓這件事徹底揭過去。所以……”
她指了指講台,意思非常明顯。
“小芳,能不能辛苦你一下,等會兒到大家到齊了,去台上向大家說明情況,承認是自己傳播出去的呢?這畢竟是你的錯,你去負起責任解決,這是應該的吧?”
女生們都不說話了。
被眾人用奇怪的目光盯著,站在原地的孫小芳,僵硬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很快就露出一副憤怒的神情。
“……清月,我知道有人在傳你早戀的謠言,害你被老師叫去了,你可能會覺得很生氣,但你憑什麼說我是乾的?你不覺得這同樣是在侵犯我的名譽嗎?”
“會這樣做的人,不就隻有你嗎?”
不知從何時開始,五班的教室開始慢慢坐滿了人。
陸陸續續有五班的學生回到教室。他們自然注意到了這裡古怪凝重的氛圍,也看到了相互對峙的竺清月和孫小芳。
在小聲詢問了彆人、或是旁觀了一會兒後,大家很快就搞清楚情況了,無論是男是女,默契地沒有選擇開口。
竺清月看了一圈周圍同學們投來的好奇目光,輕聲提醒道:
“看啊,大家都回來了。現在就是很好的時機,小芳,請到講台上去吧。”
意識到眾人都在圍觀,情況也在變得越來越緊張,孫小芳的臉蛋變得更加漲紅。
她握緊拳頭,對著竺清月怒目而視,像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似的,梗著脖子喊道:
“你、你之所以嘴上說一定是我乾的,難道這不才是你做賊心虛嗎?我,我聽說過的隻是你在早戀的事情,有人看到你在上補習學校的時候和人約會,可沒說你在和誰早戀!”
竺清月沉默了片刻,輕聲回答道
“……我想,關於這件事,你應該已經向老師們說過了。否則,他們應該不至於來找我。”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又一次笑了起來。
“怎麼說呢,假如我隻是和一個普通男生談戀愛,老師們可能會擔心,但還不至於緊張到會把我叫到辦公室去吧?”
以我的能力,就算從當下開始就沉溺於於早戀,以至於一點兒都不想學習,想要退步都需要好一段時間呢。
竺清月心中這樣想,卻沒有真的說出口。
“我想,小芳你在給老師打小報告後,又為自己留下了餘地,覺得沒有在同學們麵前說出另一方來就沒有關係……”
“好啊,既然如此,你就不怕嗎!不怕我將你早戀的對象說出來?”
“照這種說法,”竺清月說,“你是已經打算承認了嗎?”
孫小芳的話頭被噎了一下,但她並沒有放棄,反而讓嗓門更大了。
“我說了,沒有傳你的謠言!但你要是再像這樣逼我,我就真的說出來了!因為我知道你在和誰早戀,而且是我在補習學校的時候親眼看見的!”
“……唉。”
竺清月輕輕歎了口氣。
看來光靠口頭勸說果然沒用啊,甚至還要反過來被倒打一耙。
她本來覺得這種事情還是需要儘快處理,越快越好,要是再拖上一天,又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而且在這一天裡,對方的嘴巴能不能閉牢,更是個未知數;萬一在處理前就說出去的話,她的處境就更被動了。
“朋友”啊,“朋友”。
竺清月的腦海裡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如果徐同學現在就在這兒,看到孫小芳對自己的態度,就該明白當時他說起“你很受同學們愛戴,不會缺少朋友”的時候,自己為何要歎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