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遲一下兒不行麼?師弟去的話……”
“你爸想讓承晟那孩子鍛煉鍛煉。”做母親的知道兒子這一句話背後有多少想說的,“承晟舞台經驗不夠,而且這孩子容易發飄,巧歸巧,但確實是不穩當。”
寧派的文武小生是出了名兒的,嗓子得練,功夫更少不了。
一日不練功自己知道,兩天不練功師父知道,三天不至於全世界都知道,但陳承晟有不少毛病票友兒是聽得出來的——從寧派五代追到現在,胃口當然刁。
記得那時候兒,自己一飄,父親就說:真應該讓自己去天津演一出兒,看看名家都是怎麼在台上因為失誤被苛責的,就知道自己那點兒本事且得練!
“練什麼?”出去雲遊就雲遊吧,晏悅一剛從那個奇奇怪怪的夢裡被家裡邊兒的破鸚鵡兒吵醒,就看見師父像是裝了監控一樣,一個電話打過來,要自己練畫兒,回來檢查。
“行,好……”畫畫兒當然沒問題,要是自己能不看店,這件事兒就更好了。
“那這個店能不能不讓我看了?您雇個人呢?”
“做夢?行吧,我剛是做夢來的。”
晏悅一典型兒就是一個已聽亂回,做師父的顯然知道自家徒弟的性格,也不著急,等前者清醒過來之後,就剩下一句“不行”。
“好,嗯,我看著……”
“早上十點到下午三點行麼?然後我關門兒練畫兒。”
師父留下一句沒得商量之後掛斷了電話,晏悅一撇撇嘴,下意識的望向畫店之外:那個三句不離戲,十句不離《丹青引》的小醜角兒會來麼?
可好像很多話也就敢夢裡邊兒說說,當著人的麵兒,自己反倒不會吐槽了……
雨意儘散,寧玉澤也退燒了,隻想著出門兒吹吹風,被母親強要求著多披上了件兒外衣,這才給放了出去。
光散稠雲,虹立草間,繞開了路上被噴灌淋濕的地麵,一股屬於泥土的清新尾隨著寧玉澤向前走著。
晚上就要演出,師弟肯定少不了提前去舞台上走走場。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感冒,也確實是給承晟添了個不小的挑戰。
畢竟今兒這出兒戲不常演,寧常安也是三四年前把這出兒交給的兒子和徒弟,最近排練師弟雖說是跟著呢,可一場下來詞兒不少,動作也不少,情緒變化也大,想要演好確實不容易。
稀裡糊塗的順道兒走著,往BJ各大戲院的路,寧玉澤熟的不能再熟,更何況離家最近這平安大戲院?可以說是閉著眼睛都能走過來!
回過神兒來一抬頭兒,平安大戲院前邊兒的三色臉譜兒赫然映入眼簾。
往日裡的親切,化作今日的猶豫。自己要是過去,師弟會不會更緊張,自家父親這會兒肯定少不得給師弟把把關……
“你怎麼來了?”
話已出口,晏悅一又覺得有些不妥:“呃,那個……”
夢中幾十載隻朝夕而過,醒時一晝夜非歲月蹉跎。意識到這個夢竟然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做,寧玉澤同樣有些恍惚。
“呃,你上次說有沒有戲畫,不知道這個算不算?我問了師父,師父說店裡有,讓你隨便看看。”一大串話化解了晏悅一自己的尷尬,隻是空蕩少人的店裡,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兒麵對麵站著,尷尬很快又一次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