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媽媽走以後,元秀奢侈的花費一刻鐘左右推敲敬安吃奶這事情,她低垂的麵容在窗外丹桂的勾勒之下,像一幅沉靜的花卉圖,隨著深思神情的慢卷緩舒,讓丫頭們不由自主屏氣斂聲,暗暗的生出讚歎,好一個美人兒。
碧煙從隔壁的公主府走來,搖曳的仿佛另一朵牡丹花,但是被銀芽阻止住以後,悄探身子打量元秀,也是生出一樣的讚歎。
美人兒看美人兒,相互之間的感歎是一樣的。
銀芽攔她在房外,低聲道:“夫人難得歇息一時。”碧煙剛要點頭,銀芽又悄笑:“你成親的事兒在夫人心上,不必一天來看幾回。”碧煙嘟起嘴兒:“殿下使我來看夫人可曾操勞,說家裡事情沒法一月仨月的理清,橫豎先把節禮發出去就行。你倒打趣我,我難道沒看到夫人請客那天,世子也跟著書房裡請先生,你、青盈,你們幾個專管書房裡茶水點心,想來親事的心兒早就揣著,何必隻說我呢。”
銀芽忍笑:“被你拿住錯兒,咱們都不說也罷。”問碧煙可要這就進去回話,碧煙又伸頭看,輕吐舌頭:“等夫人醒神你代我說,我這就走了。”銀芽送她十幾步路。
元秀在丫頭們嘰嘰咕咕裡醒來,繼續埋頭家務中,當晚請教雲展,說敬安表妹吃奶這事情奇怪,雲展讓她前往,權當操勞這些天裡散一散心。
肅王府離護國公府兩條街道,鑒於護國公府和公主府都大,元秀的馬車繞了個大彎兒出現在肅王府門外,就有人過來帶路,透過秋天晴陽下的竹車簾,能看到來人殷勤的牽著馬韁。
元秀明知道這體麵源自婆家,與她元秀沒有關係,但還是不易覺察的安下一層心,畢竟也有人會看著新媳婦不順眼,也許背後給她顏色看。
怕,與做客安靜是兩回事情。
她新婚滿月以後,和雲展進宮拜見過皇帝,平時雖然不是每天都給公婆請安,但也三幾天裡過去一回,有些家務事需要向婆婆請教時就走動的勤,肅王府的樓台高閣按說不應該給元秀歲月之感,可她想到自己行走在王府裡,還是對雕梁畫棟心懷沉重。
垂花門下站著一行衣著豔麗的人,為首的是個年青俏麗的女子,生得一雙細彎彎柳葉眉,有些吊眼梢,按民間說法美則美矣,天生精明。民間的說法不一定個個都準,但是元秀事先問過媽媽們,卻知道這位姓譚的側妃把持肅王府裡裡外外。
肅王妃舅母離世數年,肅王沒有再娶,側妃主內並不奇怪,把外這話就透著古怪。
再想想敬安郡主的怪脾氣,元秀雖沒抱著一腔為孤女出氣的心前來,警惕總還是有的。
她的馬車停下來,媽媽們放板凳打竹簾,譚側妃已是笑盈盈的過來,兩下裡打個照麵,就看得出來譚側妃其實並不年青,和元秀相比她神情滿滿的世故,元秀眉梢還帶著憨憨的女兒家稚氣。
譚側妃親切的伸出她銀紅色繡蝶戲花袖內的雙手,雪白的柔荑襯上嫣紅蔻丹,還是點綴出主人整體豔麗風姿,她含笑輕啟朱唇以前,一點兒貝齒也沒有露,也拿得穩主人的端莊。
這雙手往元秀雙手握去,元秀也沒明白過來,考慮到她侍候肅王舅父,最不濟也算半個長輩,下意識要抬手時,兩個媽媽從元秀後麵走出來,一個從左邊攙扶元秀手臂,另一個從右邊攙住元秀手臂,麵無表情目不斜視,嗓音一板一眼:“側妃少禮。”
元秀一個激靈之後,她明白過來,母親不喜歡譚側妃。
在這片泱泱的土地上,禮儀很早就誕生,它分出很多的層麵,也許會令有些人理解困難。
長輩房裡侍候的人,一般來說應該尊重,比如有句話叫老太太房裡的貓和狗也不能傷害,有沒有晚輩見到老太太房裡的貓和狗經過,他停下來讓路的,說不好還是有的。
但是哪怕祖父的姬妾,見到孫少爺孫姑娘也會行個禮,得寵的眼睛朝天例外。
父妾,守規矩的見到少爺姑娘們,會停下來讓步並且行禮。
有人可能要說,這規矩不是亂了嗎?不啊,父妾祖父妾向少爺姑娘們的禮節,和老實的少爺姑娘們向妾室行半禮又不衝撞,兩下裡互相行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