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蒸白麵饅頭你說可惜,我蒸的是年禮,給這裡鄰居雜麵饅頭也就行了,給燕燕綠竹可不得白麵饅頭嗎?”
舒澤嗯上一聲,耳朵繼續支著。
元財姑要說的話,會倒乾淨為止,她很願意和舒澤說話,有的沒的全說出來。
她打擾舒澤的時候並不多,平時對話簡單到:吃飯,對方人來了坐下就吃,無話。睡吧?嗯。
財姑快快樂樂回答:“燕燕綠竹留我住呢,我說回來給你做晚飯,她們還笑話我,她們人可真好啊,約我大年初二往表姐家拜年,都說我蒸的饅頭好,我給表姐也送饅頭,再殺幾隻雞帶去。”
舒澤垂下眼簾,慢慢的有了一句話:“你有過年新衣裳嗎?去......”他用儘力氣,舌頭也發不出“秀姐”這音節,隻能遺憾放棄:“去走親戚穿得好些。”
“我有我有,”元財姑樂樂嗬嗬:“我扯了布放在裁縫那,我一件,你一件,咱們是外鄉人,過年往京裡走走親戚,也讓鄰居們不小瞧。”舒澤的心頭狂跳不止,讓他的人差點跳起,把手裡饅頭狠狠一口,堵住嘴的同時像打下去一股勁兒,舒澤重新坐穩,吃著饅頭淡淡道:“我不去了吧,我讀書。”
他矛盾極了,他的口自作主張說出不去,他的內心呐喊不止,我想去我想見見秀姐,向她解釋和你成親非我所願,我冤枉到家。
他就繼續拿饅頭一口一口的往下壓。
元財姑詫異:“你不去和寧哥說話?寧哥會笑話你不拜年不知禮。”賀寧白天的大笑猶在耳邊,元財姑嘟囔:“寧哥很會笑話人,和起先一個模樣,半點沒改。”
舒澤急急把饅頭咽下,大喘氣兒,原來是拜寧哥,也是,過年大家都在京裡,據元財姑說燕燕綠竹賀寧在京裡安頓下來,而自己雖隻有這三間屋子也算安身,年節下走動走動,除去熱鬨也可以論文。
他道:“拜寧哥我去。”
元財姑高興起來:“我今天都問的清楚,寧哥在汪大學士家學讀書,他說路不遠的話,你也可以去,我當初租房,有好幾處可看,我中意的就是這間離京隻有五裡地,你一早一晚的讀書去,不耽誤回來。”
向簡陋房屋投去滿意神情,當初租下來三間草屋,曆年冬天積雪壓塌半邊,這裡說是村頭,其實離村子有半裡路,澆地的水源在村尾,這裡草屋附近約一畝地左右能種,但畝產太低,花力氣不劃算,房主人棄了這地另尋田地住處。
元財姑花五兩銀子租三年,買來材料和舒澤修了房屋,保證三年裡風雪中不倒,買來竹子建起籬笆圍出院子,畝產低不打緊,沒指望種地掙錢,長點菜足夠夫妻飲食就成,又養了雞,這對夫妻的小日子也算穩固。
元秀、燕燕和綠竹贈銀四十兩,元財姑有足夠的信心在京裡過上三年。
舒澤又讀起書來,元財姑進進出出把準備好的年菜送入堂屋,偷看舒澤好幾回,話到嘴邊還是沒說。
舒澤從沒有問過元財姑有多少錢,出門是怎麼掙錢,他就不知道元財姑一開始往碼頭賣苦力,雜在一堆男人中間,元財姑亭亭玉立像朵花,分派活計的工頭非禮她,被元財姑抓破臉,當天的工錢也不敢要,一路跑回。
現在她賣炒花生,每天下午往集市上說好的人家裡扛幾十斤花生回來,保證洗好炒好後約五十斤,一早扛進京裡叫賣,中午趕去集市,下午扛生花生回家來洗來炒。
給燕燕送的瓜子是元財姑單獨炒出來,她不賣炒瓜子兒。
舒澤視若不見,不管她洗花生還是洗彆的,元財姑歡喜他安心讀書,可寂寥也會出來,有時,她也想和舒澤說說話,說的久一些。
可是,算了,舒澤讀書要緊。
元財姑看一眼舒澤就歡喜,她願意為舒澤做什麼事情,不擇手段也不眨眼睛。
也是,她不擇手段才得到這個少年。
從此以後的日子好也罷,苦也罷,都歸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