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不助長,侍候人不助長,兩道聖旨罰俸不許升官擺在南陽侯府的香堂上,過年過節總要拜上一拜,馮氏被壓的動彈不得。
她掛著平靜的笑容照看貴生吃東西,沒有太多的話。
清河侯夫人竭力和燕燕親近,問欒英的衣著項圈是否出自護國公府,燕燕說這是舅母給的,清河侯夫人恭維一番。
一周歲的孩子已經很有趣,或者說很好玩,會坐會嗬嗬會學話,結實的會挪步,唐鐵雪很喜歡抱欒英玩耍,祁越笑話她學著做母親,唐鐵雪並不反對,她確實和元慧、婷姐敬安永益坐過半天,聽聽少女們的育兒經。
京城之行是鐵縣主的新鮮之旅,她聽說過內宅女眷如何過日子,但與她刀馬的閨中生涯不同,不管是元慧的活潑調皮,還是元秀的持家穩重,再到燕燕綠竹的店鋪東家,唐鐵雪都津津有味。
她去肅王府做客,也接受過永益的邀請,聽說丁氏的遭遇後,唐鐵雪說如果金側妃沒死,她一定拔刀宰了。
妾欺主母,還打縣主,實在可氣可惱。
敬安炫耀給弟弟唐進置辦的新年衣裳時,唐鐵雪就熱衷於給欒英和雲龍及綠竹沒出生的孩子買東西,一個瘋瘋癲癲,一個性情近男兒,在這類話題時熱烈之極,有成為知己的可能。
甄氏被她們和永益縣主的揮霍刷新眼界,唐進也好,錦城郡王府的唐禮也好,欒英雲龍也好,都是長個頭很快的年紀,特彆是欒英和雲龍,合身的衣裳說不好下個月就不能穿,唐鐵雪出於穿上好看,偏偏喜歡做合身略寬一點方便穿脫的衣裳。
甄氏就納悶問自己,下個月一旦緊身些,在這樣的家裡就不會穿,怕束縛住孩子。這些衣裳下個月誰穿?看來看去,綠竹家的傑哥不用準備新衣裳,可是唐鐵雪又熱衷準備小衣裳小繈褓。
祁越說妻子練習做母親,其實沒有說錯。
唐鐵雪積極的準備著新生兒出生前後的東西,並且一一記下來。
此時欒英也就壓倒貴生。
傍晚,馮氏回去,春紅跑前跑後的接著,見縫插針的道:“今年咱們這院子也修繕過,點上花燈亮堂的很,我白天經過東邊園子,看看,也沒什麼了不起。”
馮氏知道她挑撥,可是馮氏心如死灰,以前壓祁氏,是她出身高,現在她拿什麼壓祁氏,她仿佛一無所有,娘家也被奪走。
春紅挑了幾句後,馮氏不搭理,氣呼呼回房,又悄悄罵馮氏沒出息,窩囊廢等等,說如果她是馮氏被二妻壓住,一把掀了桌子,大家都不要過。
春紅現在也就這點能耐了,欒景連馮氏母子都顧不上,何況是春紅,正經的兩個妾都見不到欒景,春紅從身份上說更退一步。
那麼欒景在顧誰,在這裡得說明白,他在顧自己,他現在是剛找到主心骨的時候。
正月十五鬨花燈這天,許昌伯府倒了下來,前兩年的收成遇災,到處借貸度日,這兩年收成順暢,追債的上門,因此無力支持,賣田賣地賣家什賣丫頭,大批的東西搬出府門,禦史們狠狠上了一本,唐澤勃然怒了。
吏部的黃老大人特彆喜歡照顧敗落的老世家,為他們謀求一條生存出路,除去黃家的祖上受到南陽侯府等的照顧以外,再就是唐澤也不願意祖上功勳的老世家倒下來。
西和子爵父子爭官,吏部甩出一句話:“反正是給你們家一個人的俸祿,父子商議好再上任”,從照顧上來說也算憐憫。
祖宗顯赫,兒孫精窮,從紈絝發生的事件來看,用紈絝們罵欒景的話來說,惡貫滿盈,從皇帝的角度來說,他理當寬憫。
唐澤一直容忍著清河侯帶契著敗落的世家們,一直容忍著像黃老大人這樣念舊恩的人照顧敗落世家,為他們謀官職得一份口糧,許昌伯還是把自己過成被債主抄家,唐澤忍無可忍,發到刑部讓治罪。
清河侯府等老的忙碌起來,欒景等小的也跟著忙碌,吳天雄道:“我算著,不可能這個年倒下來,過年前,許昌伯世子說他有一筆生意,需要一筆錢才能獲利,紅口白牙發咒誓,我借了五百兩給他。”
欒景咦上一聲:“我也是這樣借了五百兩給他。”
兩個人攤開手:“這就一千兩了,夠搪塞一波債主,安生過個年,他家到底怎麼了?”
找許昌伯世子時卻不在家,許昌伯跳腳罵兒子,說他拐走家裡兩千銀子,否則債主不會撒潑。
算一算,許昌伯世子手裡有三千兩,欒景和吳天雄明白了什麼,往青樓裡一一找來,也沒有新年贖身的事情,又懷疑許昌伯世子被謀財害命,往周邊的衙門一路找去,問問有沒有無主死人。
刑部先一步找到許昌伯,二月楊花開,五百裡外的城池裡,因離京城近也算繁華地方,有幾個出名的富人,在這城的衙門裡接出許昌伯世子。
欒景和吳天雄聞訊往刑部看他,許昌伯世子握住欒景的手痛哭:“都怪你都怪你,我學你呢,我帶著三千兩調戲銀準備另找個有錢的妻,結果她家把我告了。都怪你,都怪你。”
接下來口口聲聲說欒景惡貫滿盈,口口聲聲問欒景你惡貫滿盈你自己知道嗎?
欒景被震撼的無話可回,和吳天雄好說歹說,把三千銀子拿一半賠人,還留下一半給許昌伯府,和吳天雄接出許昌伯世子送回他家,兩個人悶悶走出來。
在滿街的花燈裡,心情也提不起來,吳天雄忽然道:“平西郡王府也是的,送禮送什麼金磚,擺一百兩金元寶,一抬一對,也是好禮。”
欒景張張嘴,心想你難道看不出來平西郡王府拿錢砸我家嗎?
大年初二英哥身上金線衣,光繡工就得不少錢,給父母的兩套衣裳,雖然衣料不錯,也一看就是市賣的,平西郡王府的鐵世子擺明就是隨便一送,帶出來我不想送你家,但是怎麼辦呢,就隨便來點兒吧。
要說生氣吧,家裡置辦不少良田,又是高興事情,畢竟家門添地是興旺之舉。
欒景淡淡道:“我倒知道原因。”
吳天雄道:“嗯?”
“鐵世子進京的馬車上,全是四方大箱子。”
吳天雄恍然大悟:“對,金元寶沒有金磚好裝箱,這平西郡王府上可真是太有錢了。”
欒景又張張嘴,沒有說。
鐵世子帶來金磚,應該為的是京裡金鋪兌換一下,就好花用,就可以拿金元寶送人。
而對自己家,是真不講究,直接上金磚,連往金鋪去的空兒也無,難怪母親不敢要,置辦地在英哥名下,父母親也一定明白這明是重禮,其實膈應人,其實羞辱人。
而往金鋪裡兌換的話,金票也可以,為什麼大車帶金磚進京,這個結果欒景不敢想。
這是鐵世子打算在京裡送出重禮,怕金鋪不能及時兌換出來,他乾脆自己帶一批金子,需用時,金鋪裡以現金換現金,比金票更快。
這是打算送出去多少,才能事先想得到金鋪也能有兌換精光的時候,而金鋪補貨的空當,鐵世子也不願意等。
欒景覺得自己還是不想為好。
許昌伯府被收回爵位,因祖上封爵時不是京裡人,還有原籍在外省,清河侯南陽侯臨江侯代為打發餘下債務,贈送盤纏,一家人離開京都,宣告一個老世家正式倒台。
龍山侯世子虎步侯世子等人,正式宣布和欒景絕交,說自己是個好人,不能與人品下流的紈絝做知己。
吳天雄說這是眼紅嫉妒,龍山侯世子等人借機和吳天雄也絕交,一行人和馬得昌出來進去的親熱無比。
吳天雄對欒景道:“真是道不同不相謀,一幫沒錢的能處的好,,他們就是羨慕你家翻身。”
欒景道:“你有幾天沒見黃老大人吧?”
“我準備今晚去看看他,怎麼了,他那裡有新聞?”
欒景回道:“黃老大人幫忙的門檻高了。”
吳天雄一愣:“這話怎麼說?”
欒景苦笑:“老大人說你當官四平八穩,你衙門裡人誇你世子豪爽,為人仗義。”
吳天雄一聽就急了:“這幫孫子,吃我的喝我的還背後罵我。這是罵人!我也不想請,我是擋不住他們。”
欒景繼續苦笑:“說我洗心革麵,知錯能改。老大人說再有想當官的,就學你和我。老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我有這麼好嗎?”
吳天雄瞪眼半天,還是笑了:“所以那些絕交的混蛋們可能拿不到官職,就拿你我出氣。”
兩個人一麵說話,一麵走在街上,後麵有馬蹄聲,回頭看時,是雲展帶人過來。
欒景一抱腦袋往角落一鑽,吳天雄下意識跟上,並排擠在角落裡,吳天雄奇怪:“剛說你洗心革麵來著,你能洗心革麵,全是小辟邪的功勞。你應該行禮,不應該避開。”
欒景小聲道:“你得了吧,我最怕見的就是他,祁家舅爺住他家,祁氏母子也去了,我有日子不見英哥,也不敢往他家去見。”
吳天雄道:“我愈發的糊塗。”
“你想啊,我調戲了人,他給我一個美貌的妻,一個如今權勢滔天的舅爺,一個胖兒子。我這心裡啊,滴溜溜的懸著。萬一他哪天覺得給多了,收回去,我可怎麼辦?”
吳天雄啊啊兩聲,抱緊腦袋學著欒景拚命往角落裡鑽:“你說的對,咱們躲起來,你見他確實有風險,而他要是看見我,說不定就想到你,萬一收回去,你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