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寶扮鬼臉兒哄她開心:“父親說我性子野,留我侍奉在祖父母麵前,說磨磨性子。但我會想你的。”
舒澤笑道:“蒙你姨媽們操心,二寶三寶都有親事,一個在京裡已經成親,回家見見長輩還能進京,三寶婆家在新集,夫妻雙雙回家見長輩成親。四寶,你要在家裡挑親事,如果女婿上進趕考,你還能跟著進京。”
四寶道:“還有一個法子,”往碼頭上喊:“淘氣兒,你遲早要回家祭祖。”
淘氣兒鄭好齊聲道:“你們等著我們。”
船開動,風緊帆滿,漸漸看不到碼頭上送行身影,舒澤有了雲淡風輕的一笑,在這一笑裡他仿佛還是學裡的那個少年,萬年第一溫雅如玉,他心裡不曾有恨,裝滿的隻有發奮上進。
發奮上進為的是學裡的那個姑娘,當年是這樣。
如今裝滿的是百姓疾苦黎民生存。
如今裝滿的是期望和盼頭。
雲展的大度和為來寶定親事令人拆服,親家高名英的開導令人眼界大開,做清官的人應該有更多的期望和盼頭,這個天地間才會更好,難道不是嗎?
江水在船槳聲中嘩嘩的響,向著遠方奔去。
這一年西北還是戰爭不斷,戶部尚書已經習慣大筆撥錢,放過雲展不再同他囉嗦,對軍費增加的這種沉默助長各地謠言四起,西北一直征戰不斷,但耗國力打的這仗據說上一代見過,一百來年前見過,這一代頭回見過。
南陽侯夫人和高名英夫人因此成為忘年知己,兩個人多次在同一間尼庵見到,發現雙方憂愁相同。
高夫人歎息:“唉,女孩兒打什麼仗?尚書尚書瞞著我,讓她去了,這一年兩年過去倒是讓她回來啊。”
南陽侯夫人拿帕子抹眼淚:“是啊,這仗該停下來了,就見到報功勞,不見人回來,這一年兩年的還沒有打完嗎?”
高夫人對大女婿和次女的擔心找到宣泄口,南陽侯夫人也同樣需要一個懂她的傾訴之人。她不能總和燕燕說,怕勾起燕燕對欒英的擔心。她道:“這種擔心一個人擔著就行了,多一個人吃不安睡不好的,英哥知道難道不憂愁,這憂愁還能打得好仗嗎?”
沒到夏天,兩個人上香以前時常約日子約鐘點,見麵前滿心煩惱見麵後身心痛快,她成了她的藥,她也是她的好藥方。
夏末的時候,南陽侯夫人和幾家合夥的宮廷供奉出了問題,和以前一樣,南陽侯夫人一來不會找燕燕幫忙,護國公府是欒英靠山,家裡用一分的話隻怕英哥就少一分。二來,她明知道高夫人有個族弟能幫忙,也隻字沒提。
又過一個月高夫人沒忍住,問了問:“你那生意還好嗎?”
南陽侯夫人會意:“我那是小生意,幾家仗著先祖體麵往宮裡去,一年分幾百兩,裁了也沒什麼,不值得多上心。”
她一年間為欒英上香祈禱的香油錢,就不止幾百兩,燕燕知道她為兒子進香,不時也送她一些。
高夫人放下心,她的丈夫身居高位,她的親家也是,不談利益的感情讓雙方更加自在,兩個人又交心一些,更加頻繁的約出門約上香,暢談對女兒女婿的掛念、對孫子的掛念。
南陽侯夫人這回見麵有一句要緊的話:“清河侯和我家侯爺過幾天往西北,這仗打的,唉,不知哪年哪月是個頭,戶部去人核查費用也就罷了,吏部居然也去人,不過也好,兩個人上路是個伴兒,你可有要帶的書信和東西,隻管交給他們送去。”
高夫人淚眼汪汪:“你家肯去人,這便好了,晚上我收拾出來給你。我家的尚書就從不想著去看女兒,我怎麼嫁這樣丈夫。”
南陽侯夫人勸她:“我早些年就聽說高尚書年青有為,你又素來賢惠,你們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呢。倒是看看我嫁的人吧,不到三十不上進,比不上你家高尚書一根頭發絲兒。”
家長裡短需要傾訴,也需要合適聽的人,如果對麵那個人絲毫不愛聽,那說起來也無趣。
兩個人說會兒去上香,回來又說會兒,再去上香,如此幾遍各自痛快,各自回家做妻子。
晚上高夫人想起來,對著高名英笑容滿麵:“南陽侯府去人看呢,你這年青有為又官高的尚書,難道對女兒沒點表示?”
高名英奇怪:“你怎麼知道我準備打發人過去?”
高夫人驚喜若狂:“你要接女兒回來嗎,我錯看了你,實實的對不住,下科秋闈也很快,轉年就春闈,提前一年來寶進京讀書吧,我問過族長老太爺,他說這仗不知打到哪一年,湘兒可以先在湄姐前麵成親。”
高名英愣上一會兒,失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你女兒正當著女將軍,為龍哥想想她也不會回來,再說姐姐沒有成親,妹妹先出嫁,這成何體統。”
高夫人僵住:“那說的打發人去西北,是什麼意思?”
“去年我實實的難為情開口,今年我正想著怎麼開個口才好,告老在家養著的周老捕頭趙老捕頭他們主動找我,說我高家的人在戰場上,他們雖老筋骨還硬,願意去西北幫湘兒掙功勞也幫龍哥。你知道周老捕頭雖殘疾,卻擅長的是追蹤。有他在戰場上,不管什麼人都逃不開。西北山林多,對方躲藏應該容易。有周老捕頭在,包他躲不了。他追蹤上好,認方向也好,如果打仗暈了頭認不清方向,回營都困難。平西郡王府就這樣坑過我,我派去的兩個捕頭被他們引到山林裡查案,夏天秋天的吃的多,飲食不成問題,迷路半年才回京。他們要拿的人早就不知去向,平西郡王府有足夠鐘點換個軍營保護。趙老捕頭就更厲害,他會說三國異邦話,扮異邦人無人看出。龍哥難道用不到嗎......”
高夫人默默聽到一半,轉身走出房吩咐丫頭:“撿兩樣果子送到南陽侯府,問問後天還去上香嗎?三天太早,五天也使得。”
怎麼嫁個這樣的丈夫?
就是南陽侯府如今還頂著敗落府第的名頭,上年紀的祖父也還懂事體,知道往西北看看孫子,這尚書全不中用,居然往西北送幫忙打仗的人。
白天上香回來的高夫人又惹一肚腹火氣,氣呼呼的給女兒收拾送去的東西。
燭光下那滿麵的怒容一看便知,高名英隻作看不見,否則勸解簡單,勸不下去未免勞神。
隻看欒英的戰報功勞單子,再想想戶部尚書這一年間沒少在金殿上當麵彈劾雲展,就知道這仗沒幾年打不完,這裡麵功勞不會少。
自家女兒帶著叔伯兄弟幫欒英一年有餘,差不多可以了,接下來可以為自己盤算,就是高四回來還是不想出仕,卻可以換賞賜。
打仗有風險,刑部查案也有風險,就是親家舒澤做清官以前也有風險,高名英更多看到整件事情裡的功勞,及如何避開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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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今天是節日,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