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元秀被落到窗上的水鳥叫醒,她推開荷綠色的繡被,感受著清涼的風吹拂全身,紫芍、黃英一起趕來,說著姑娘穿衣,仔細受涼。
大運河這幾天順風順水,喜船到的早,就不入京裡碼頭,而是在附近寬闊的河麵上轉悠,在船上的這幾天,比元秀上花轎前在娘家還要涼快。
水風在夜裡帶著寒,像個頑皮的孩童逛遍船艙角角落落,帶給這船上每個人舒服的睡眠。
元秀帶著熟睡後的愜意,任由兩個丫頭為自己穿著外衣,眺望晨光中水天一色的遠方,那一點警醒愈發的清晰,像大張白紙上極細的一點墨汁,雖然渺小但對比強烈,還是牢牢占據主人心頭的一席之地。
這滿眼的富貴裡,元秀也有過陶醉,但沒有陶醉到忘乎所以,特彆就要到吉日的這幾天,元秀時常的反問自己,你將以什麼樣的姿態融入夫家的權勢,又將以什麼樣的行為生活在這樣的權勢裡,才能在這樣的權勢長久度日,並且,為夫家的權勢添光增彩。
元秀,認為自己無時無刻當對得起自己是個讀書的姑娘,並且要當個明理的讀書姑娘,沒有讀歪了書,也沒有被書帶歪。
早飯後,元慧開始當差,她跑出去片刻,又跑回來,伸長的小手臂和樂顛顛兒的姿勢,把又一個方勝送過來,淡黃色的方勝上印著花紋,早幾天,世子的信件外麵就不再裹帕子,而是光明正大的遞送進來。
離成親的日子愈近,雲展儼然一副老夫妻般的熟悉。
元秀笑吟吟的接過,身邊立即多出兩個人,綠竹湊上來,元慧衝上來,把元秀夾在中間,做好三個人看信的準備。
元秀莞爾,打開信來,見上麵還是上船後的遊戲,兩句古詩由世子有力的筆跡寫出,這回不是刁難人的大篆,也不是飄逸的行書,大篆與行書又或隸書、草書,要想寫得大家風範,都建立有一手好楷書上麵。
雲展這一筆好字,是儘顯剛健的正楷。
正楷寫情詩,讀來又是一種風味。
“入我”,空著兩個字,下麵是一個“門”字,這是第一句,第二句是“知我”,空下來,下麵是一個“苦”字。
綠竹格格笑起來,宋綠竹雖是讀書的笨蛋,古詩詞上有些記性,她恰好知道這首古詩,但是她不肯念出來。
元慧不用功讀書,但時常發揮聰明記性,她也知道這首古詩,大聲念出來:“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這是李太白的秋風詞。”
綠竹先是笑彎了腰,再支撐著推元慧:“出去玩會兒,慧姐,秀姐回信後,我拿出去給你。”
元慧就知道自己又嘴快了,這樣的詩像是不能大聲念出來,她嘻嘻著從門後麵找出皮球,抱在手裡後,又走來,取出袖子裡一張銀票:“姐丈又給錢了,加上昨天沒有分的兩張,又可以分錢。”
有甄氏的念叨不停,元慧在銀錢上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錢多歸母親管,錢少由慧姐花”,她送信來,收一百兩,還錢去,收一百兩,拿到手軟不敢拿。
姐丈實在好,還是要給,元慧揣著銀票回來,要和兩個姐姐分錢,綠竹驚笑著雲世子的大方,收下一張就不肯再收,說這是姐丈疼愛慧姐,不能再拿了,元秀也隻收下一張,元慧沒有辦法,把奶娘徐氏、羅媽媽、紫芍黃英霜草都打賞過,銀票還是繼續往她的袖子裡進,她要求兩個姐姐必須再分,免得慧姐進京見到父親,這些錢一古腦兒的歸父親,慧姐跑了許多的腿,可憐的揣著二兩銀子,這像是會氣到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