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跡從長考中回神:“還沒有。”
雲羊皺起眉頭:“我親自去接你,來回浪費了一個時辰,現在又等了你一個時辰,結果你說沒有線索?”
陳跡為冰流和卷宗而來,兩者皆已到手,卻不能就這麼走了。
他思索片刻問道:“劉什魚是怎麼死的,你們殺的嗎?”
雲羊搖搖頭:“不,他是扛不住刑訊,上吊自殺的。”
陳跡皺起眉頭:“他的屍體還在內獄嗎?”
“在,你要看看?”雲羊來了興致,將手心裡的瓜子扔在桌子上:“我領你去。”
雲羊領著陳跡往內獄深處走去,竟是又下了數次樓梯,穿過了數層,才來到最深處,陳跡甚至已經聽到地下河流淌的聲音。
“喏,就在裡麵,隻有劉什魚一具屍體,”雲羊舉著火把走進去。
劉什魚約三十歲,身體纖瘦,皮膚白皙,臉部煞白,舌頭吐出,大小便失禁。
這是典型的上吊而死之征,沒有異常。
陳跡看見屍體,屏住呼吸,心中有不適感。
雲羊戲謔起來:“我還以為你真的無所不能了,怎麼連屍體都看不了?”
陳跡鎮定下來:“雲羊大人,能夠漠然審視同類屍體並不是一件值得吹噓的事情……劉什魚不是自殺的,是被殺人滅口了。”
雲羊搖頭:“這次你錯了。我殺人多,所以論及此事我更有經驗。他的一切死征都是上吊而死的模樣:我幫許多人上吊過,上吊者麵色煞白,吐舌頭且大小便失禁,這點錯不了。你可能會想,他是不是被人勒死後才吊上去的?不是的,被勒死之人麵呈絳紫色,這個我也熟。”
“理論上,雲羊大人所說沒錯,”陳跡點頭。
“嗯?”雲羊不解。
陳跡道:“但這些都是可以偽造的。”
上吊的死因是頸動脈被阻斷,大腦缺氧而死。
由於頸動脈被瞬間阻斷,靜脈暫時還能工作,所以上吊而死的人會麵色煞白,而被勒死之人則麵呈絳紫色。
殺劉什魚滅口之人應是知道其中的原理,所以偽造了上吊而死的假象:舌頭可以勒出來,針灸可以使大小便失禁,精準勒住動脈竇可以導致麵色煞白。
對方是專業偽造自殺的殺手,但對方唯獨漏了一個細節,腳。
陳跡解釋道:“上吊之人,腳尖是下垂的,幾乎與地麵垂直,兩個時辰就會出現屍僵,哪怕把人放下來依然會保持著。但你看劉什魚,他被勒死前雙腿有因掙紮而用力蹬踹,兩隻腳固定在了不同的方向。”
雲羊聽了之後麵露思索神色:“是這樣嗎……走,回甲字號那一層,押個死囚過來,試一試便知道了!”
陳跡等人回到上層,他眼看著兩名密諜拖了一名死囚過來。
那死囚還沒上吊,就已經尿了褲子。
雲羊坐在桌子旁,一邊嗑瓜子一邊譏諷道:“這便是我寧朝的文官,表麵看起來鐵骨錚錚,實際不堪一擊。”
陳跡遲疑道:“雲羊大人,他是什麼罪?”
“通敵賣國,私自為景朝諜探偽造戶籍與路書,”雲羊轉頭對密諜們說道:“將他吊在房頂,我要觀察一下!”
陳跡想說些什麼,卻最終選擇閉上嘴。
下一刻。密諜們用繩索套住死囚脖頸吊於房頂,踢走了他腳下的凳子。
短短幾秒,死囚便徹底沒了動靜。
眾人便這麼等著,屍體懸於麵前,雲羊卻若無其事的喝茶、嗑瓜子,仿佛吊起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豬。
陳跡隻專注的翻看卷宗,以此來打發時間。
兩個時辰後,密諜將屍體從房頂摘下,果如陳跡所說,腳尖是繃直的。
雲羊擊掌讚歎:“以前隻是把人掛上去了,卻沒把人取下來過,竟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陳跡平靜道:“有人想殺人滅口,就說明劉什魚背後還有大魚,劉家不止一人通敵,二房劉明顯與大房劉明德皆有嫌疑。”
雲羊皺著眉頭:“劉袞過幾日便要回到洛城了,我此時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去招惹吏部尚書,豈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你不是要騙我往火坑裡跳吧。”
房間內,陳跡握著那盞油渣燈,火光在他眼中跳動不息:“怎麼會,我還指望雲羊大人提拔我呢。隻是先前雲羊大人也說過景朝諜探對前線戰士的危害,此時為何又明哲保身?”
雲羊感慨:“總要吃一塹長一智。以前隻會殺人,這才剛拿到十二生肖之職半年,若弄丟了多可惜……官場不易啊。”
陳跡看向對方,誠懇問道:“雲羊大人,你和皎兔大人擅長的是殺人,內相大人聰明絕頂,為何會派你們來做自己不擅長的事?”
雲羊疑惑:“是啊……難道內相本就希望借我們這殺性,弄死劉家?內相派我們來,就是要殺人的,那我該怎麼……”
他下意識拿起茶壺想要給陳跡倒一杯茶,可轉念一想,不對,自己先前也隻給內相倒過茶啊!
他將茶壺放回桌上:“但現在就算知道是有人殺劉什魚滅口,也很難抓到劉家的把柄,我該怎麼繼續查下去?”
陳跡搖搖頭:“目前線索太少了,我也沒有好建議。隻是,雲羊大人你不覺得劉老太爺死得太蹊蹺了嗎?他一死,你們便立馬陷入被動。我師父被邀請前去診病,他乘坐的馬車卻在半路就壞了,根本沒見到劉老太爺。”
雲羊腦海中閃過一道驚雷:“劉老太爺很可能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