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你哥挨揍啊
白鯉搖搖頭:“上次我父親揍他一天就累得病倒了,足足半個月才愈。
父親本來就忙碌疲憊,再被他氣到可就不好了。”
陳跡:”父女情深啊。”
待到眾人接了小和尚再回到東市時,已是深夜,
紅衣巷依然燈火通明,兩排紅燈籠從街頭掛至街尾,仿佛永遠不會熄滅的煙火。
當梁狗兒抬著竹椅從樓宇間經過,樓上的姑娘嬌笑著揮舞手帕:“這不是狗兒哥嘛,今天又傍了哪位金主來喝花酒啊彆去金坊找煙兒姑娘了,你喝不過她,來找我喝嘛,兩杯我就倒嘍!
梁狗兒笑罵道:“我不跟你喝,我怕你吸我陽氣!
樓上的姑娘罵罵咧咧起來:“梁狗兒,你買的酒都夠那煙兒再開個金坊了,被人哄了還不聽勸,她跟你喝的根本不是酒,是水!”
梁狗兒繼續抬著竹椅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笑著回應:“我樂意!
此時,一位明豔動人的姑娘從金坊迎了出來:“狗兒哥,你來啦!
梁狗兒哈哈一笑:“煙兒姑娘,今天可莫要去招呼旁的客人了,喊姑娘們來招呼。
好我們這一桌,不要怠慢我的新朋友。
煙兒打量了一下世子身上銀絲暗紋蟒服,當即笑著應道:“好嘞!”
工她引著眾人上了二樓,安排了一個極寬敞的雅座,菜品、酒水如流水席般端上來不帶重樣的。
不過一會兒,一群姑娘帶著香風衝了進來,白鯉看了她們一眼,指了指陳跡:“他不需要陪,他身上有傷。”
此時,一位姑娘想坐世子腿上,世子看了白鯉一眼,訕訕笑道::“使不得使不得,喝酒就好。”
這時,外麵有客人說道:“聽說了嗎,靖王府那個草包世子在繡樓寫了十二句詩。
“哦寫得怎麼樣“哈哈,林朝京知道嗎,今年最有希望和陳問宗奪解元的那位,說世子寫得狗屁不通。
每首詩都隻寫出半句來,句句都不完整,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拾來的,亦或是買的。
“其他人怎麼說
“其他人也是這麼說的,說世子的水平也就隻能拚個半句詩。
“草包世子嘛。
世子所在的雅座裡安安靜靜,他喝了一大海碗的酒,呼出一口酒氣問道:“姑娘,我且問你,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這句詩寫得如何”
姑娘笑著說道:“好哥哥,你說這些我可聽不懂。
世子撓了撓頭,又問:“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這句寫得好不好姑娘將酒重新給他滿上,笑著說道:“世子彆為難我了,您要是想用詩來吸引姑娘得去白衣巷,在我們紅衣巷不如先把酒給滿上,咱這可容不下文人士子!
世子一怔,繼而哈哈大笑起來:“這裡好,這裡好啊!我也不待見那些文人士子!
姑娘掩嘴笑道:“也有中年文人喜歡悄悄來紅衣巷,上床前他們會悄悄就著酒吃下治陽痿的海狗丸,讓我等等,彆著急。
藥效還沒起來的時候,他會跟我聊漢史、聊經義,從天文聊到地理,那會兒我好仰慕他。
待到藥效起來時,我問他天狼星在哪裡,他說彆問了,趕緊把衣服脫了吧。”
小和尚聽得麵紅耳赤,一邊聽一邊念經,一邊念經一邊聽。
世子回想著剛剛其他客人說的話,原來他以前心心念念的詩詞,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重要:“我以前剛到東林書院的時候,看到陳問宗、林朝京他們吟詩作對,心裡美慕得要死,他們怎麼就能風度翩翩、風花雪月,我怎麼就不行。
是不是如果我也寫出好詩來,寫出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這樣的好句,就可以和他們站在一起。
今天我忽然想明白了,原來我與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必勉強。
世子端起海碗來遙遙對陳跡舉起:“抱歉,連累你的詩與我一起受辱。
陳跡笑著安慰道:“沒事,你付錢了的。
世子喝得多了,話也變得多了:“還有書院裡的先生們,口口聲聲要求我們自力更生,他們自己卻將小妾都帶進了書院嗬,東林黨人。
白鯉皺著眉頭狠狠擰了一下世子腰間的肉:“哥,你說話注意點。
“哈哈,不說了不說了,喝酒喝酒!
這一夜世子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陳跡本不想喝酒,竟也不知不覺喝得暈頭轉向。
什麼密謀司,什麼軍情司,什麼羅天宗,什麼廝殺技藝,什麼劍種門徑,統統拋到了腦後,隻餘下紅衣巷裡香甜的酒。
陳跡忘了自己為何喝了這麼多,他隻記得自己迷迷糊糊時,有人高喊了一聲走,上鼓樓看日出’,於是一群人便抬著他出了門。
臨走前,梁狗兒拉著煙兒的手問道:“去不去看日出
煙兒姑娘笑著說道:“金坊裡還有生意。
梁狗兒再問:“去不去
煙兒姑娘回答:“去。他們在夜色裡狂奔到洛城鼓樓前,白鯉給看守鼓樓的士兵塞了枚銀花生,對方這才放行。
來到鼓樓之上,涼爽的秋風一吹,陳跡睜開眼睛。
他看見世子落寞的坐在欄杆上,好像隨時被風一吹,就會掉下去。
世子高聲問道:“劉曲星,你以後想做什麼
我想接我師父的衣缽,成為禦醫!
“好,以後你就是我靖王府的禦醫!
世子又高聲問道:“梁貓兒,你以後想做什麼
梁貓兒想了想:“我想置幾畝地。
“明天就送你!
世子繼而問道:“陳跡,你以後想做什麼”
陳跡迷迷糊糊道:“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先活下去吧。
眾人哈哈大笑:“活下去算什麼想法。”
”世子,你以後想做什麼”
梁貓兒抬頭問道。
“我想做一名大俠客!”
世子笑著說道:“才發覺讀那些經義是沒用的,往後風吹哪頁讀哪頁,哪頁難讀撕哪頁!擊鼓!”
說罷,他拿起鼓槌,便要敲響樓上巨鼓,
然而白鯉拉住他:“哥,你可想好了,你一槌敲下去,樓下看守鼓樓的士兵就得發配充軍!
世子訕訕鬆手:“那便不敲了。
陳跡又看向另一邊,梁狗兒迷離的看著天空,煙兒姑娘則輕輕的靠在他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梁狗兒攬著她:“琉仙,你這些年去哪了”
煙兒抓緊梁狗兒的衣襟,像是要抓緊這位浪子身上的溫度,她輕聲道:“已經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話音落,有人高喊一句:“太陽出來了!”
陳跡抬頭看去,卻見一輪紅日正慢慢在世界的儘頭升起,雲朵流動,紅色的光漸漸照在所有人身上。
身邊有一群傻子在發酒瘋,可連秋天裡的朝陽都那麼溫柔
白鯉看了看陳跡:“你在想什麼
陳跡笑著說道:“我想讓天上的那朵雲停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