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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歐迪斯又一次收回了手,不同於剛才的是,這次是崖心倔強的將腦袋躲開,主動放棄了以往她最期待的事情。
今天的餐桌氣氛不融洽,可三人都料到了。
早在恩希歐迪斯希瓦艾什一意孤行,將兩位妹妹的名字中的希瓦艾什去掉時,他就已經料到這一天了。
他終歸不能一直守護在她們身邊。
即使他承諾過,承諾過三個人會一直在一起,看每天都日出日落。
可他姓希瓦艾什。
白雪皚皚間的利劍,謝拉格的無冕之王,喀蘭的榮耀讀作希瓦艾什,寫作希瓦艾什。
他要將屬於自己的東西全部拿回來,他在父母的墓前發過誓,說僭越之人,必以血嘗。
“哥哥...”
崖心和初雪帶有哀求,希冀,以及渴求的眼神看著恩希歐迪斯,像極了收養的那隻黑白條紋的小貓,這讓恩希歐迪斯不舍的同時也更加堅定。
“為什麼?我們說好了,要一起,看每天的日出,日落......”崖心衝上前來,緊緊的抱住哥哥,在他的胸口亂蹭,將他梳好的頭發再次弄亂,將淚水打濕在那件單排扣的白色襯衫上。
初雪緊緊的咬著下唇,努力的吸著透紅的鼻子,努力的攥著自己的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後悔一件事為什麼衝上去抱住他的不是自己?
......
這是最後一次梳頭,最後一次。
時間過的很慢,卻快到像是金雕掠過天空。
崖心摸著頭發,攥著她細心編好的繩結,初雪將掐出血印的雙手背在背後。
由於眼淚斷線般地滴落,她們眯上眼睛,露出大大的,開心的笑容,可不知為何,這對經常賭氣的姐妹一瞬間想到的是同樣的事馬戲團裡小醜的滑稽笑容,滑稽快樂的表麵,悲哀可憐的內核。
.......
維多利亞。
萬國之國,萬都之都,萬邦之邦。
不同於謝拉格的淳樸平靜,似乎一切奇妙的事情都可以發生在維多利亞,當然,這其中包括了歧視。
維多利亞皇家學院,這裡培養了整個泰拉世界的精英人士,每個人都可以獨擋一方,而恩希歐迪斯能進入這裡深造,不過是因為父母與這裡有位高層的關係罷了。
就是這裡......恩希歐迪斯在長廊中尋找,找到了紙上的地址。
噔噔。
“請進。”
謝拉格的無冕之王(二)
推開門,一位年輕的男子正雙手交叉,托著下巴。他麵容英俊,眼眸深邃,滿頭黑發被斜梳並用發膠固定住,鼻梁上架著一副帶著細鏈的金絲邊框眼鏡。
“你好...東方駐先生?”
“我更喜歡被稱為“博士”,而不是先生或者大師。”
這個名字很少見,恩希歐迪斯推測他可能來自龍門或者炎國。
這位自稱博士的男人起身,將衣架上的黑色大衣取下,大衣領口和胸口彆著紅寶石與黃金支撐的胸針,裡麵則是一身黑色的正裝。
他將黑色的高筒禮貌舉過頭頂打量恩希歐迪斯時,忽然愣了愣神,隨即露出會心的笑容,轉身走向一個黑色的大櫃子,說道:“希瓦艾什?”
“嗯?”
“在維多利亞,隻有體麵和文明才會被人認可。”
“接著!”
恩希歐迪斯伸手,但隨後就感到心驚,因為接住的物體讓他久經鍛煉的手臂也感到沉重。
這是一根鑲著透明寶石的手杖,但奇怪的是它的底部有些過於鋒利了。
“那顆石頭是從喀蘭教獲得的,據說有神明的共鳴。”
“送給你了,希瓦艾什。”
“送給我?”恩希歐迪斯驚愕的抬頭,隨即就看到他走到自己身前自己還是比他低了半個頭。
“你來找我,就說明了一件事。”博士推了推眼眼鏡,意味深長的笑著:“我是個樂於助人的人。既然你想獲得事物,那麼我就能給予。”
“沒有...代價嗎?”恩希歐迪斯艱難的吞了吞唾沫,他的勇敢,成熟和明智在謝拉格都較為出名,但在這位博士麵前,他感到明顯的不自然。
“嗯哼...你可以理解為,一個恩賜。”
“或者,一個詛咒。”
他將禮帽脫下,放在胸前行禮,又重新戴上,拄著自己的手杖走出門說道:“走吧,希瓦艾什。從今天開始你是我的學生了。”
恩希歐迪斯希瓦艾什仍舊有些愣神,他跟著這位神秘的男子出門,卻不知道,恩賜,或者說詛咒,在這一刻起生效了。
.......
維多利亞首都的上層社會們最近都結識了一位新貴。
他看不出種族,穿著黑色的正裝,住著造型獨特的文明杖,總是掛著溫和的笑容,交談之時透露出學識淵博。
他的身邊倒是跟著一位白發的俊秀少年,一看能看出來自謝拉格那等未開化的野蠻之地。
這位新貴名叫東方駐,但大家都叫他博士。他是維多利亞女皇的朋友,許多大貴族都與他有關。而來自謝拉格的少年據說是出身落魄家族,因此更加沒人關注他。
恩希歐迪斯的生活變了。
準確來說,認準了這位老師後,他的生活翻天地覆了。他的勇敢,堅毅,睿智被要求隱藏起來,轉而始終掛上那副恭敬,溫和的笑容,轉而始終要慢吞吞的跟人交談,然後在背地裡......采取行動。
許多事,都有了第一次。第一次打彆人的悶棍,第一次在商戰上給人下絆子,第一次使用關係在學院的比賽上獲得利益。
第一次殺人。
“我的家鄉有過一句話,叫殺人須就咽喉上著刀,吾人為學,當從心髓入微處用力,自然篤實光輝。”
“去吧。”博士這樣說道,然後張開雙臂,將恩希歐迪斯始終突破不了的手杖扔掉,就這樣麵對著敵人派來的暗殺者。
恩希歐迪斯沉默、呆愣、喉頭蠕動,最後用虎牙咬了一下手背,持著博士送的那根手杖衝了上去。
恍惚之間,鮮豔的紅色浸透了純潔的白色,喀蘭的榮光消散,等在家的兩個可愛的妹妹似乎背對著他離開。
然後他便恍然大悟,這就是老師交給他的東西。因為這就是奪回一切的力量,哪怕它不光彩。
一個恩賜,或者,一個詛咒。
“做得好,希瓦艾什。嗯......我給你取了個新名字,就叫銀灰吧。”
“謝謝您。”銀灰行禮,嘴角翹起,視線模糊。
.......
兒時的玩伴訊使以及角峰來信,他們都家族在儘力的庇護崖心和初雪,但他們的政敵始終覺得有釘子紮在肉裡,近些日子在商量著進行聯姻。
銀灰沉默了。
東方駐最近在頻繁的失蹤,頻繁的狂躁,頻繁的殺人。
當然,殺人的也有銀灰一份。
傳說,謝拉格的孩子的心臟都是雪白的,但銀灰懷疑它已經被染上了七分紅色,兩分黑色即使他殺掉的,都是主動犯的敵人。但那些人......何嘗沒有辜的家人......
他們何嘗不會像當年,希瓦艾什家雙親離去,孤單形影的三兄妹?
.......
“博士,我想我應該回去了。”
“......”
似乎兩人又回到了相見的那一天,辦公室的布局,夕陽的暖色調,衣物的擺放,一模一樣。
不,改變的隻是穿著黑色正裝,戴著黑色高帽,把雪白的頭發壓的亂糟糟的銀灰罷了。
博士始終一塵不染。銀灰一直在追趕他的腳步,他曾想過,可能有一天他為了拿回失去的那些,會變成博士這樣的人,但最後他隻是在儘力模仿罷了。
“我們認識.......幾年了?”東方駐博士的嗓音忽然有一絲顫抖。
銀灰在心裡愣了愣神,但六年來養成的恭敬使得他馬上回答出來:“六年。”
“六年了...我還沒有找到答案。”
“答案?”
“是的。”
“是這樣的。”
“從我們相見的那一天起,我就用培養學生的幌子,瞞住了所有人,包括我的那些老夥計們。我在找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在薩卡茲有這麼一句話,遺忘過去就等於背叛自己,而我找不到過去...我一直在尋找。”
“但我發現一件事我似乎覺得你有些意思。也許是當年的那個眼神,或者是第一次殺完人的笑容...在漫長的經曆中,我變得溫和,變得念舊。”
“博士...”
“是的...我把你當做親人,或者說類似於親人的角色來培養......我終於發現了,當你說出你要走的時候。”
“......”
也許是真心,也許還是偽裝,總之,這些話不像是博士能夠說出來得,但銀灰篤定的選擇了相信。
不知何時,他已經蓋過博士一頭,下巴和上唇有了胡須,臉部線條變得堅毅,眼神變得銳利,但當擁抱在一起時,他仍舊是那個初來乍到得,懵懂的少年。
“每個人的世界都有終點。”博士推了推金絲眼鏡,上麵的鏈子亂晃。他伸手去摸銀灰的頭,鄭重的將一雙手套遞給銀灰:“在我的家鄉,戴上黑色的手套意味著要脫離父母,進入真正的社會中。”
“謝謝...你。”銀灰感覺自己的嗓子被魚刺卡住了一般,同時視線有些模糊,但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
兩人漫步在維多利亞皇家學院裡,時不時有人向博士打招呼,他們又走在街道上。
博士再進行簡短的告彆。
他將禮帽脫下,放在胸前鞠躬,然後重新戴上,拄著文明杖,消失在路燈的光輝之下。
“一個詛咒,或者,一個恩賜。”聲音消失在空氣中。
這話還能反著說啊......銀灰的視線有些模糊,他笑著轉身。
......砰!
砰!
僅在一個小時後,維多利亞首都各處響起爆炸聲。
篤篤。
有人敲門。
銀灰一臉笑容的開門,但眼睛中的期待消失,來人是維多利亞皇室的管家,為人囂張。
“喂,小子,把博士喊出來,女皇緊急召見。”
“他不在。”
“把他叫出來。”這位管家冷笑道。
“他真的不在。”
隨後,便是一些難聽的話語了,這位管家侍奉著皇室,把自己當做了最接近文明和神明的人,對於謝拉格這種宗教國家視為蠻夷之地。
銀灰額頭露出了青筋,但六年來的鍛煉讓他很好的控製著自己,同時他心底也有著一絲希冀或許他還在注視著自己。
砰!
槍聲傳來,老管家的小腿被打傷,他滑稽的,令人憎惡地倒地,而後直接喊帶來的士兵...下殺手。
這槍可不是我開的...見鬼...原來你真的還在...銀灰扭了扭脖子,灰白的眸子中浮現嗜血之色,嘴角露出笑容,持著手杖,帶出一片風雪,衝了上去。
這畢業考試,可有點令人為難啊。
........
沒人想到維多利亞會發生大規模的暴亂,同樣,也沒人想到皇家學院中衝進來了原石礦蟲,怪物,暴亂者。
手無寸鐵的學生們逃竄,然後,他們慢下了腳步,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位人群中的逆行者,遠遠地躲在他的身後。
他身材高大,長長的尾巴歡快的抖動,灰黑色的大衣被吹的獵獵作響。
他舉起棍狀的武器,躍了出去,斬斷了世界,斬出了風雪。
學生們被鼓舞了,他們放棄了文明和體麵,拿著能夠當做武器的事物衝上前去。
亂戰中,有人激動的大喊:“你叫什麼名字?”
“我?”銀灰大笑著,雪花落在散亂的銀發中,一劍斬出,帶起風雪。
“恩希歐迪斯希瓦艾什!叫我銀灰!”
在混亂後,銀灰認識了許多新朋友,有的人原本會成為各個國家的上層人士。
但他們選擇加入銀灰創建的組織喀蘭貿易。
銀灰持著手杖,望著黎明,突然有了一絲明悟這好像,是博士的畢業禮物?
真是體麵的矯情。
他將笑容收斂,因為從今往後,他是領導者,是複仇者,是白雪皚皚間的利劍,喀蘭的榮耀,謝拉格的無冕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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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會客室見到了喀蘭貿易的銀灰先生,他見到我之後就總是發愣,說話慢半拍。當我和凱爾茜詢問時,他總是推脫。我誇他很冷酷,有領導者的氣質,他竟開懷大笑起來。似乎我們能聊的很開心,這樣下去,阿米婭頭痛的聯盟也能順利進行了。
不過,他總是把結盟是一個恩賜掛在嘴邊,這讓我感到他在嘲諷羅德島,但我又找不到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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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駐#7901)
(銀灰先生不斷告誡我不要向維多利亞尋求聯盟,看起來他曾認識博士?!但這有些荒謬。
阿米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