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可以多重理解的答案,一個可以令雙方都滿意的答案。
林尋義好像明白了,也好像滿意了。他點了點頭,臉上露出難得的微笑。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心電監護儀上的數字在緩緩下降。
李浩然的手裡還握著林曉曉的小手,沒有說話。現在說什麼也沒用,讓林尋義安心祥和地離開這苦難的世界,是擺在他眼前最重要的事。他在靜靜等著心電監護儀發出一長聲的警報聲。長長的警報聲意味著心臟停止跳動,意味著生命旅程的終結。或許離開,對林尋義而言也是一種解脫。生活需要尊嚴,生命需要尊重。一個人如果連最基本的生活自理都沒了,何談尊嚴,何談尊重?
林曉曉隻是低低地哭泣,瘦削的肩膀一上一下抖動。她也什麼沒說。哭泣是人類的本能反應,在痛苦的時候,在開心的時候,或者是在悲憤交加的時候,都會通過哭泣表達感情。不止是人,好像其它動物也會哭泣,也會流淚。比如狗,比如貓,比如老黃牛。看來,哭泣是動物的本能,是感情的發泄。既然如此,那就哭吧,哭個痛快吧,把心裡的痛苦,把所有的不快,都隨著淚水發泄出來。今天是悲慘痛苦的一天,明天應該就是嶄新快樂的一天。
李浩然拍著林曉曉的肩膀,讓林曉曉倚在自己的身邊。他第一次見到林曉曉時,她才上小學六年級,一晃眼她已然長大。以前的她活潑開朗,愛笑愛說話,可如今家庭苦難,生活艱辛,使得她早已與之前的判若兩人。瘦弱、怯懦、滄桑、板滯,甚至成為她的標簽。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她需要彆人的保護,需要彆人的照顧,需要彆人的關心關愛。而這個彆人不是其它人,正是自己。所以,不管以後如何,就算他再怎麼艱難,也要好好照顧她。這是他對林尋義的承諾,對林曉曉的承諾,更是對自己的承諾。
病房裡安靜得隻能聽到各種儀器發出的滴滴聲,當然還有病房裡最角落的那台又舊又破的電視聲音。
電視播放的是一則新聞,好像是有關紫藤花濕地發生命案的報道。
心電監護儀忽然發出幾聲警報聲。
結束了,對於林尋義而言,一切都結束了。李浩然輕輕捏了捏林曉曉的手背,提醒她要開始準備後事。
可沒想到的是,林尋義忽然睜開了雙眼,瞪著李浩然。李浩然心裡一驚,瞄了一眼心電監護儀,監測心跳的數字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往上狂漲,一下到了二百以上。他以為生命 的奇跡要發生,林尋義還活著,而且還以不可思議的強勁狀態活著。
“快叫醫生。”李浩然大聲喊道。
林曉曉跑了出去。
林尋義的一雙眼睛依然死命地盯著李浩然,嘴巴張了張。這次他連什麼聲音也沒能發出來。他的臉脹得通紅。
看得出來,林尋義想要說話。李浩然趕緊把耳朵湊到林尋義嘴邊。他隻聽到林尋義粗重的喘氣聲,如同在拉一個漏了風的破風箱。
“呼……哧……呼……哧……”
看來沒有生命的奇跡。林尋義隻是想在生命的儘頭,對他說一句話而已。可是上天就是這麼不公平,就連最後的一句話,也沒能林尋義說出來。
“滋……”
這是李浩然聽到了林尋義發出的最後一個有點像樣的音符。他不知道這是個音符是字還是詞,或者隻是一個音符。他問個清楚,但還沒等他張嘴,一長聲的警報聲響了起來。
那是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一長聲代表停止心跳,代表死亡。
他走了。李浩然心中一陣悲慟。他看到林尋義的雙眼睜得很大,大得像顆乒乓球。
好好安息吧。李浩然伸手,撫著林尋義的雙眼,好讓他瞑目。可是令人驚訝的是,林尋義的雙眼居然未合。
他還有什麼未了心思?李浩然覺得很奇怪。他看到林尋義的手。他的手指指向了李浩然的身後。李浩然扭頭看了看,那個方向什麼也沒有,隻有一台還在播放新聞的又破又舊的老電視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