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然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是誰開的槍。但他現在沒時間告訴應福龍,也沒來得及告訴關宇一品。就在他喊了一聲“動手”之後,他就迅速朝關宇一品撲了過去。他告訴自己,關宇一品是他的唯一,是他的生命。可當他朝關宇一品撲過去的時候,這才發現姚偉在另一個病癆鬼的槍口之下。
兩個病癆鬼,兩把槍,兩個目標,而他就隻有一個人。關宇一品是他的最愛,姚偉是紫藤花濕地案的關鍵。兩者選其一。他能選誰?他會選誰?
他感覺自己一定會選關宇一品,一定先保護好關宇一品。他腦海裡的意識想像著自己撲向了關宇一品,但他看到自己的四肢好像向姚偉方向撲了過去,看到自己的雙手緊緊攥著姚偉的衣服,直接將姚偉護在自己的身下。
與此同時的關宇一品聽到了槍聲,大驚失色,向李浩然投過求助的目光。她看到李浩然似乎朝她奔了過來。她馬上意識到,李浩然這是在救她。她大喜過望,張開了雙手,迎向李浩然。可還沒等她邁開第一步,還沒等她舉起雙手,但見李浩然忽地身體一斜,朝邊上的姚偉撲了過去。她愣住了。如同一把重錘,直接砸在她的胸口。她眼前一黑,身體一晃,差點摔倒在地。他居然不救我?他居然不要我?他居然不愛我?
而此時的姚偉,更是感到無比驚愕。他想到的是,本來自己難逃一死,可是沒想到李浩然居然在最後關頭,想到的是先救他。他跟他,隻是證人和警察的關係,況且李浩然還隻是一個前警察。他實在是搞不懂。為何?難道因為他是男人,而李浩然喜歡男人?李浩然喜歡他?實在沒搞懂。
不過,不管關宇一品失望也好,還是姚偉沒想明白也罷,結果卻是很令人意外。在兩個病癆鬼同時開槍的情況下,關宇一品、姚偉、李浩然等人好像沒人受傷,就連皮毛也沒掉一根。
或許是因為槍聲影響,或許是因為病癆鬼的槍法實在是到了爛得不能再爛的地步,或許是李浩然運氣太好,上天幸運之神再次眷顧,兩顆射向李浩然他們的子彈,一顆打在了邊上的爛泥之中,濺起了一朵泥花。另一顆則直接射向了天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個病癆鬼後背中彈直挺挺倒了下去。另一個病癆鬼還想抬槍射擊,又聽得一聲槍響,病癆鬼前額突然爆開了一個洞,抬起的手,僵在原地。
應福龍呆住了,臉上的表情由驚到愕,再從愕到慌,從慌到懼。短短幾秒鐘,就好像過了喜怒哀樂的一生,過了浮浮沉沉的一世。他突然抱頭,一邊朝槍聲的方向胡亂射擊,一邊朝安全屋踉踉蹌蹌地逃去。
兩個病癆鬼都被冷槍擊中而死,這個時候不逃命哪還會有命逃?
幸好離安全屋也不算太遠,應福龍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穿過泥濘的麥田,最終逃進了安全屋。
安全屋裡依然是一片狼籍,第一個衝進安全屋的殺手,跟他的車子一同安安靜靜地躺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裡,同時散發著一股濃鬱刺鼻的血腥味,但這並不妨礙應福龍內心稍稍湧上的安全感。有地方躲,總比露天當靶子好。他躲在房間一個櫃台後麵,惶恐地向外張望了一番。在小樹林裡背後開冷槍的人,終於現了身。
他吃了一驚。兩個人。湯歌和劉宇西。湯歌手裡握著一把槍,正和李浩然一起朝安全屋這邊追來。
該死。他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他以為他的計劃萬無一失。既有a計劃,也有b計劃,還有更加完善的c計劃,可這麼多計劃,根本頂不上彆人一個致命的計劃。他有些懊悔,當初為什麼要淌這趟渾水,為什麼要答應幫那個人的忙,為什麼還要跑到這偏僻的地方來,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
還有幾個月,他就要光榮退休了。他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退休。他還想好了退休以後的生活,要回老家蓋一個漂亮的房子,弄一個漂亮的花園,最好再養一條聰明的牧羊犬。他喜歡狗,就像喜歡錢一樣。雖然,他現在一直厭惡小山村,一直厭惡大黃牙,但畢竟那是生他養他的地方,也是可以一直讓彆人羨慕、仰視的地方。
為了老家漂亮的房子,為了漂亮的花園,為了那條聰明的牧羊犬,他必須孤擲一投。或許他還有希望,還有可以實現的夢想。隻要活著,就可以有希望有夢想。
他細細考慮了一下,打算舉手投降。隻要活著,就會有希望和夢想。他這樣安慰自己。
他從櫃台後麵站了起來,高舉著雙手,高聲大喊“彆開槍。”這樣的舉動,誰都會明白,他是在投誠自首。他相信李浩然和湯歌也會明白。
正如他意,李浩然和湯歌也在一邊向他慢慢靠近,湯歌的手裡還拿著一副手銬。這是標準的警務實戰技能應用姿勢,目的就是拘捕嫌疑人。他感覺希望和夢想又回來了。
就在他慢慢浮現笑容時,忽覺一聲槍響,他覺得胸口一陣劇顫,如同一根又粗又硬的鋼筋穿透了他的身體,拉著他往前了一大步。他低頭看了一眼胸口。胸前的灰色襯衣被紅色的液體慢慢浸濕。他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安全屋的後窗外,好像飄過一個黑色的身影。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始至終,他還是成為彆人的嫁衣。這是應福龍在生前腦海裡浮現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