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就像是無論如何也必須記憶下來般,在某個畫麵忽地放緩了流速。
——鋒利的尖刃,貫穿了一名黑色短發少年的胸膛,將他的身軀給懸掛在天穹之上。
咳嗽聲在猩紅的湧出中逐漸虛弱。
他的雙臂無力的垂落,鮮血止不住的向著地麵流淌。
那盞小鏡子的畫麵在此定格。
而神社的大門,也如不願再重複久遠的創傷般,重新緊閉合起。
“.......”
死寂的沉默蔓延著這處空間,身穿巫女服的少女垂閉雙眼,她的淺藍狐耳也同樣耷拉了下來。
半餉後。
她輕聲的吐露出了另外一句話。
“.......調閱時間映像。”
“破碎時代,九十七年。”
“——標記點:E-026地區,小鎮城牆。”
明亮的鏡麵再次浮現。
在鏡麵中,那名麵容熟悉,聲音熟悉的少年再一次出現。
像是吹散了先前積鬱的沉悶般,周遭的稻田裡吹起了一股涼風。
拂起了少女以係繩束起紮成辮子,從巫女服的間隙中,垂落雪白鎖骨的淺藍發絲。
星見鏡璃凝望著鏡中的少年。
她輕聲道:“果然,無論是聲音,樣貌,氣息,還是靈魂,都毋庸置疑與一百多年前的他是同一個人。”
“至少,我分辨不出區彆。”
在百年前的那場戰鬥結束之後。
她們輸了,那個人死了,隨後大部份的人都各自離開了。
狐耳少女很清楚,在那些人中,對那個人在心底存有特殊地位的。
絕對不止自己一個。
這是弱點,破綻,也是缺陷。
至少就光她映照出的心靈——至少有複數個人,在目睹了那個人死去之後當場就陷入了魔怔。
對於她們這些,曾經在各自的世界裡相當於曆史標記點的契靈而言。
過於強烈的執念,往往會演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事件,甚至往嚴重點來說會墮落為災厄。
星見鏡璃沒有如此。
也許是因為她早已習慣了孤獨,也許是她曾存活過數千年,也許是她作為一名異質的妖怪,由始至終都沒有真正讓人類走進自己的心裡。
又或者.....
她內心隱約認為,倘若連自己的精神都無法守住正常的話。
那麼這些記錄下來,曾經屬於那個人戰鬥過,作為他曾經存活在世界上證明的“鏡影”。
不就沒有人可以記住了麼?
“......以現階段的這些資料,無法肯定,那個人是曾經的那個『他』。”
星見鏡璃低語著,她腦袋上的狐耳輕輕抖動。
她低聲的,自言自語。
“這百年來,那些破碎時空在持續發生著改變。”
“平靜的隻是表象,它們對於這個世界權柄的侵蝕已經越來越完整,不能排除掉這可能是因此出現的影響。”
“畢竟是一整個世界的規則,就連我的記憶都受到了抹除,哪怕發生一些我無法理解的事情,也並不奇怪。”
“同時......在一百多年前,那個人曾經僅差一步戰勝了破碎時空。”
“如果那些時空留存意誌的話,那麼就不可能會遺忘那個人,不能排除會複寫他靈魂的可能。”
不僅如此。
倘若將那些仍然散落各地,曾經與那個人作為夥伴,對各個破碎時空卻又意義非凡的『原初契靈』們計算在內。
倘若真的能假冒偽裝出一個“那個人”來的話......
那可以獲得的收益,對準備侵蝕這個世界的那些破碎時空而言。
簡直是多到難以估量的地步。
“.......”
星見鏡璃知曉,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的話,她應該做的都是保持距離,繼續再觀察一下那名黑發少年。
她可是鏡心靈狐,能夠倒映世間萬物的大妖怪。
她都已經孤獨了一百多年了。
難道還差這一些時間,會衝動的忍耐不住麼?
輕涼的徐風刮過了神社外的稻田,將平靜的荷花,吹落了一枚粉白花瓣。
花瓣落在水麵。
蕩開了一圈圈的漣漪。
哐啷,四周鏡麵破碎的聲音,少女的身影化作繽紛的流彩。
四周的場景驟然間轉移!
毫無猶豫的倒映出荒蕪的廢土,以及那處無名的小鎮!
而此刻,在破舊的城牆上,因為某個援軍驟然消失的原因,林玄不得不再次咳嗽的化解尷尬。
頂著眾多老人質疑的目光,他強行擺出了嚴肅的表情。
準備繼續布置接下來的城防。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纖細的倩影忽地從天空中墜落。
她身穿著空靈氣質的巫女服,有著晶藍色漂亮的狐耳與長發,色澤滑順的尾巴隨風而輕盈飄落。
“——!”
林玄最後隻來得及瞪大眼睛。
甚至就連臥槽兩個字都沒有時間可以喊出聲來。
因為在巫女服的振袖飛舞間,他已經被一隻纖細的手給拽住衣襟,並且動作蠻橫的將他給向後推至了城牆上。
狐耳少女驚心動魄的金色雙眸緊緊凝視著他的眼睛。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乎已經能感受到呼吸傳遞的溫度,夾雜著淡淡荷花似的清香。
“告訴我,你是誰。”
輕靈的嗓音平靜的說出,卻難掩再無法平複漣漪的水麵。
在眾多小鎮居民愕然的注視下。
以及一旁,直到現在都仍然未能完全反應過來,隻能堪堪將手指給觸及到懷中槍械的握柄上的白發少女眼前。
這名百年來不曾理會過凡俗塵事的鏡心靈狐。
她語氣冰冷的宣告道。
“如果說,你膽敢假冒那個人的身影,那個人的聲音,那個人的言行舉止到這種地步的話......”
四周鏡麵破碎的特效還未消散。
如雨點般散落的鏡片,折射出少年與少女的側頰,宛若重映了在一百多年前曾經並肩作戰過的光景。
星見鏡璃純淨無瑕的金色瞳孔凝視著麵前的林玄。
她仰起了自己的腦袋,垂落的湛藍發絲微微逸散飄起,駭人的妖氣正在她的周身鼓蕩沸騰。
“那麼。”
她一字一頓的清晰咬字道。
“無論你是什麼存在所謀劃的棋子,無論你妄圖偽裝那個人到何種地步,無論你打算如何欺瞞與愚弄我。”
“——我現在都會親手的殺了你,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