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棚內,阮頌一進去就看見一堆人圍成一團,現場的拍攝工作全停了。
所有人臉上帶著慌亂,注意力集中在包圍圈中心,完全沒人察覺阮頌從外麵來了。
任欽鳴剛剛拍的又是場深夜跑戲,也是他最後一場戲。
晚上風大,把地上的塵土掀到身上、臉上,拍戲之前剛從溫柔鄉香噴噴爬出來的人,轉眼又成了灰頭土臉。
所以起初任欽鳴覺得眼睛不舒服也沒在意。
畢竟在這種場地裡進行拍攝,眼睛進點沙子再正常不過,隻怕鏡頭底下跟他同框的演員就沒一個乾淨的。
偏偏這場戲對他的情緒要求還得和中午接上,都是被追到窮途末路。
區彆隻在於這是他全片唯一被追上逮捕成功的一次,一幫人把他從山上逼進一幢破舊的爛尾樓裡。
入眼滿地都是蒙塵的建材廢料。
追來的警察裝備精良,人手握著槍,隻有被圍在中間的任欽鳴赤手空拳,隨手從地上撿起鋼筋防身。
他知道警察不會輕易開槍,因為他們還需要從自己身上打聽消息,想捉活的。
但這麼久以來帶頭追他的刑警隊隊長,首先就是他揭發名錄上的頭號人員,一直對上麵要求活捉的命令陽奉陰違,想找機會殺他滅口。
隻是礙於這麼多手下都看著,不好把事情做得太明顯。
眼下正是對峙的緊張時刻,沒人敢輕舉妄動。
尤其是任欽鳴和那刑警隊隊長一黑一白背地裡顛倒過來的身份,在鏡頭下眼神交彙相當有看點。
大家包圍著任欽鳴,卻因為不能開槍對任欽鳴手裡的冷兵器忌憚。
正當任欽鳴堵上一口氣,朝身邊距離最近的刑警猛衝,準備搏上一把直接從爛尾樓不設欄杆的平層跳下去時。
子彈射出槍膛嘹亮一聲“砰!”,響徹所有人耳膜。
他們隊長開槍了!
任欽鳴右腿大腿中彈,整個人往前一撲險些跪到地上,正準備咬牙接著向左腿借力。
左腿也中彈了。
那人前後毫不手軟朝他開了兩槍。
所有刑警都愣了。
直到隊長道貌岸然收起家夥使喚:“上麵隻交代了不能要他的命,沒說連傷都不能受,留一口能審訊就行了。”
至此,任欽鳴徹底喪失行動能力。
他無法在眾目睽睽下揭穿隊長的真麵目,隻能紅著眼緊緊瞪視,任由自己被戴上鐐銬。
所以結合劇情情緒,沒人覺得他紅著眼睛有什麼不對,反而還會為任欽鳴對自己身體的掌控能力驚歎不可思議。
真是神了,說紅眼就紅眼。
從局勢上看任欽鳴雖是跪在地上和人對視,氣勢卻完全不輸,整個人活像剛從地獄爬出來的修羅,現場寂靜一片。
大家已經能想象這段到時候上映播出去,憑任欽鳴拉滿的路人緣,演技會被吹捧到新高度。
用大家最喜歡的話術說,就是“眼睛裡的紅血絲都會演戲”。
王絳糟心了這麼久,終於是透過監視器看見任欽鳴這段後堵在胸中的氣順了許多。
幾乎在他喊“卡”的瞬間,現場不約而同響起掌聲。
和任欽鳴拍對手戲的前輩更是一秒變臉,邊笑邊搖頭將人從地上一把扶起來,嘴裡不停說著後生可畏。
任欽鳴隻是揉著眼睛謙虛搖頭。
候在一旁的場務早早將劇組準備好的殺青花束,簇擁著送進任欽鳴懷裡。
人群又是一片掌聲。
他們這個圈子亂七八糟的傳聞很多,判斷一個人究竟怎樣,終究還是需要眼見為實。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任欽鳴作為本片最核心的頭號男主演,也是出時出力最多的那個,大家是真心給他鼓掌。
本該是普天同慶的歡樂時刻。
還是在旁邊圍觀學習的謝嶺烯第一個發現不對,一把攔住任欽鳴肩膀:“你這是咋弄得兄弟,怎麼還感動得哭上了?終於可以去跟你老婆膩歪團聚了?”
謝嶺烯說這話原是想打趣,可等他真正彎腰低頭湊到任欽鳴臉跟前。
好家夥,剛剛還隻是飄著紅血絲的眼白幾乎全紅了,眼皮微腫,呈現出極不健康的狀態。
謝嶺烯立刻從他手裡把捧花接過去,衝大家喊停。
然後王絳等人才驚覺剛剛任欽鳴紅了眼睛不是演技,是真的紅了。
和任欽鳴拍對手戲的刑警隊長前輩擔心:“是不是剛剛風吹的,沙子進太多了,你這像是結膜炎。”
那時任欽鳴的眼淚已經開始止不住地往外湧,誰都能看出他的難受:“……我眼藥水放樓上了,上去滴一下應該就行了。”
王絳第一個反對:“你眼睛都成這樣了還隻是滴一下眼藥水能好嗎!”
說著,他扭頭便讓生活製片叫救護車送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