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七點,你的人必須到位。而且,除非這兒的人主動要求提供幫助,你手下這些搞衛生的,不許跟樓裡任何一個人搭話,明白嗎?要是被逮住,我醜話說在前頭,這裡的人命可不值錢。”
“對對對!是,”主管點頭如搗蒜,“您說的是。”
“我看看,你的級彆是C級……怎麼就調了你一個C級的管理人員?這不胡鬨嗎?”研究員眉心緊皺,“這樣好了,這棟樓一到三層的人員都暫時由你負責調配,地圖和警示須知全在這裡,還有問題就去係統裡發申請提問。”
瞥見主管油光滿麵的竊喜表情,徐久心裡止不住地膈應。研究員抬手瞄了下腕表,說:“給你們兩個小時安頓,兩個小時後,安排第一波人去實驗樓清掃,不得延誤。”
下達完指令,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這樣,徐久被趕鴨子上架,突然成了一個絕密項目的參與者——隨時會沒命的那種。
他像一雙特彆局促的一次性筷子,或者一次性手套,不出所料地被主管安排到了第一批清掃人員名單裡。他拎著桶,笨拙且搖搖晃晃地在冰麵上行走,經過兩層消殺的通道,進入了那個神秘的實驗樓內部。
所有清潔工的共識,最好的活是去打掃住宿區的生活垃圾,安全無害,還有機會收到一些高級研究員和博士們不要的雜書和家具;次一等的是去打掃行政區和倉庫區,行政區乾淨,活少,通常是拖地,擦玻璃,幫著處理廢文件,倉庫區累,活多,但也能收到些好東西;再次一等的是打掃衛生間,這是個又臟又乾淨的區域,馬桶和擦屁股紙當然是臟的,可比起化學試劑,這便又乾淨了許多。
而最差的活,就是去實驗室,在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科研狂人眼皮子底下走動。
徐久這次的運氣不錯,他被選去辦公室,在那裡掃地拖地,收拾廢棄的文件。弓腰彎背地乾了半天,真的撐到前胸貼後背,兩眼發暈了,才被放下去吃飯。
然而一到食堂,徐久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晚上居然有現做的熱飯,熱的!
他至今記得,他出學校前吃的最後一頓正常飯是饅頭和炒菜,那時候,他還能把饅頭撕開,往裡夾熱騰騰的紅燒肉。
自此以後,這頓飯的影子陪伴了他很長時間,讓他到夢裡都在流口水。
徐久徹底忘了身體的不適,衝到隊伍後麵開始轉圈圈,激動到開啟震動模式。極地資源有限,熱飯熱菜,那得是研究員們才能享受的待遇,這兒條件這麼好的?
熱騰騰的香氣直往鼻子裡撲,唾液衝得人腮幫子酸痛,以至於輪到他了,徐久端著個盤子,壓根不曉得怎麼開口。
打飯的人瞅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往他餐盤裡放了兩個黃澄澄的大饅頭,一小勺醬瓜榨菜,一勺木耳炒蛋,一塊加熱的黃花魚罐頭,便用眼神示意他快點走。
食堂人太多了,徐久連椅子都找不到坐的,隨便找了個角落,直接蹲到地上開飯。第一個饅頭是乾嚼的,他張嘴咬了一口,眼淚差點流下來。
太好吃了!
饅頭裡和了玉米麵,嚼起來很有韌勁,舌頭上嘗的到淡淡的糧食甜味。他狼吞虎咽地嚼了一個,第二個理應吃慢一些。於是徐久先掰開一半,把酸甜的醬瓜往裡麵夾,就著木耳炒蛋吃。炒蛋鹽放得有點多,他反而覺得剛剛好。最後半拉饅頭,他把黃花魚罐頭當醬,蘸著往嘴裡送。
一頓飯風卷殘雲,盤子比洗過還乾淨,徐久意猶未儘,覺得自己還能再吃掉兩盤,奈何一頓飯的定量就這麼多。他隻能依依不舍地放了盤子,一步三回頭地回到宿舍。
要是能天天吃這麼好,他心想,就是立刻死了也行啊。
他短暫地睡了三個小時,第二班就輪到他了,這次做到淩晨兩點鐘,回來之後又累又渴,喝完水倒頭就睡。到了早上七點鐘,徐久起床,渾身就像散架了一樣,他掀開衣服一看,昨天被主管踢到的地方已經變成深深的青紫色,看著怪嚇人的。
管不了那麼多,他到公共衛生間洗漱完,尾隨在大部隊後麵,去食堂領早飯。徐久期待不已,探頭一望,早餐卻還是熟悉的營養糊糊、壓縮餅乾。
失望之餘,他又覺得這樣也蠻不錯,畢竟一天能有一頓熱飯,已是彆人搶破頭都求不來的好差事。
伍誌強和徐久許諾的水果乾,此刻早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主管得以晉升,同樣心滿意足,暫時忘記找他的麻煩。
他就在這裡安心地做了四天的工,結果在第五天的時候,事情又撞到了徐久頭上。
出事的時候,他正在一樓的辦公室處理廢棄的文件,把它們按順序塞進碎紙機。這時,走廊裡響起一陣急促響亮的腳步聲,下一秒,辦公室的門被一把推開,出現兩個穿著防護服的研究員,語氣焦躁,大聲催促道:“這裡麵的所有人,帶上工具,跟我們走!”
徐久不明所以地站直了身體,跟房間內的其他人交換了下眼神,接著便提上水桶和拖布,一聲不吭地跟在二人後麵,尾隨他們乘上電梯,一路下到了負四層的位置。
徐久心裡直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