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夜生愉悅地發出了一點聲音,它的腕足緩緩撕離地麵,在空氣中響出類似於掀開膠帶的粘連聲。
人類猛地跳了起來。
“誰?!”他用變了調的尖銳聲音提問,手裡緊緊攥著拖把杆,好像那是一根救命的稻草,“誰在那兒!”
空氣中彌漫著恐懼的酸性氣味,時夜生非常滿意,它愉悅地注視著人類怕得要死的樣子。
這才是它喜歡看到的景象,獵物就要有獵物的自覺,最好認清自己的……
不等它細細品味,刹那間,人類似乎心有所感,他不偏不倚地一轉頭,目光與時夜生正正交接。
他的臉一下白得像紙,又一下漲紅得驚人,仿佛被雷霆當頭擊中。他呆立在那兒,隻有嘴唇不住顫抖,似乎想說什麼話,卻又完全喪失了把它們吐出去的力氣。
他看上去委屈得快要哭了,眼睛卻像被水洗過的星星,那麼亮。
不知為何,麵對這雙眼睛,時夜生竟有一瞬的瑟縮之意。
“六號?”他發抖地喊,“六號……六號!”
一陣叮鈴咣啷的墜響,人類已經扔掉了手裡的工具,把那些瑣碎的,礙事的,煩人的玩意兒全都拋到了旁邊。時夜生還沒來得及進入角色,充當一名合格的演員,人類已經不顧一切地朝它跑了過來。
他要乾
什麼?他要攻擊我嗎?
還是說,這隻是一個詭計,一個障眼法,為了逃跑才不得已使出的險招?
思緒雜亂,在時夜生的腦海裡紛然閃過。在它麵前,人類張開雙臂,緊緊地將它抱進懷裡。
他不害怕,不退縮,隻有灼熱的淚水滴滴滾落,沉重地打在它身上。
……鹹的,它茫然地想。
而且很燙。
人類的力氣那麼大,抱得那麼急迫,甚至叫時夜生體會到了喘不上氣的窒息感。它的大腦一片空白,由此忘記推拒,更忘了反抗。
不知過了多久,人類終於放開它,轉而捧著它的臉,就像捧著什麼珍而重之的寶物。他掌心的熱度源源不斷,溫暖地浸透了它的表皮,無法阻攔地朝更深處滲去。
“你怎麼……他哭得不行,“你回來了!你回來了!我一直以為,我、你……
人類滿臉是淚,哭得說不上話。他語無倫次地重複著句子的碎片,好像這顛三倒四的表達方式可以讓對方明白似的。
然而,時夜生居然真的領會了這些碎片的意思。
——你終於回來了,我想你,我一直以為你出事了,看到你安然無恙,我真的很開心。
人類摩挲著它一片模糊的五官,這是不正常的,時夜生很清楚,因為正常人不會有半透明的皮,臉上也不應該空空蕩蕩,除了一張嘴以外什麼都沒有。但人類撫摸著它,如此熱切,溫柔和綿密……那差不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