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員之間爆發了小小的爭論,博士則一言不發,穿過巢穴,繼續向前走。
越是往裡前進,他們遇到的實驗體就越多,大多數時候,它們互相吞噬,激烈廝殺,並沒有像之前遇到的三名個體那樣,形成相互合作的關係。但它們可怕而饑餓的竊竊私語,卻如同燃燒的霧氣,無處不在地縈繞盤旋。
“母體……”
“……伴侶。”
“找到他!”
“這不公平……”
“他是我的,碎塊卻把他私藏起來……找到他!”
“這不公平!”
“伴侶?”聽見這個詞,其他人都驚疑不定,“它們說的莫非是徐久嗎?”
長久的緘默當中,博士幾乎無法掩飾自己的震悚之情。
按照實驗體的精神網絡學說,那麼之前三隻異種的合作關係,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為了找到被藏起來的徐久,它們情願拋棄本能,與自己的“碎塊”進行合作。它們在睡夢中進行通感,利用增幅強化之後的精神聯結,試圖定位到徐久飼養的那頭異種,以此來探查它到底把徐久放置到了哪裡。
這幾乎是基因層麵和靈魂層麵的雙重吸引。類似連鎖反應,經由實驗體之間的共感輻射,徐久的存在,猶如山火燎原一般,點燃了極地站內所有異種的發情期,使它們一同陷入了如癡如狂的熱潮當中。
——伴侶。
尤恩·韋伯想儘了一切可能,思索那個低級清潔工的血如何能發揮這麼大的作用,思索他究竟是怎麼與實驗體日夜相處卻還沒有變瘋,沒有被它吞進肚子,思索他憑什麼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然而,他唯獨沒有想過,徐久會是阿克爾實驗體的伴侶。
要是不能把他帶走,就該在那時候就徹底毀了他,讓他死的連渣子都不剩下啊!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可吃的!
博士咬緊牙關,前所未有的悔恨煎熬著他的身心。他打了一個隱秘的手勢,一行人無知無覺地改換了方向,膽戰心驚地在煉獄中行走。
·
徐久徜徉在溫暖的羊水裡。
安心適意的幸福感無處不在地環繞著他,將他深厚地包裹。他無憂無慮地在這片屬於自己的海洋裡到處漂遊,不需要害怕,更沒有什麼是值得他躲避的。
如同置身於母親的胞宮,在這裡,他不會受傷,不會痛苦,不
會難過。這裡就是他一生夢寐以求的家園,他賴以為生的港灣。
……嗯。
我受過傷嗎?
徐久閉著眼睛,眉頭輕皺。
我以前很痛苦,很難過嗎?
他的眼皮跳動了一下,連續的夢境忽然出現了輕微的斷裂。
記憶深處,開始不受控製地閃回零碎的畫麵,研究員、實驗室、槍響、刺眼的白光,一圈圍上來的黑影,而他就趴在最中央……
我沒死嗎?
我應該已經死了啊?
……等等,我為什麼是“應該已經死了
碎片連成片段,片段銜接成一個整體:老人扭曲的臉孔,按在胸前的槍管,炸裂的火光,轉瞬即逝的巨大痛楚……
——砰!
徐久猛地睜大眼睛,長吸一口氣。
“……哎喲!
緊接著,他不住咳嗽起來,因為他真的浸泡在成分不明的液體裡頭,驚醒的一瞬間,冷不防嗆了一大口到嘴裡。
徐久在裡頭撲騰,連忙按在頭頂的奇怪粘膜上,手忙腳亂地撕開了這層柔軟的屏障,總算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大量記憶瞬時湧上腦海,等他緩過來,趕忙往心臟的位置一摸,那裡的皮膚好端端的,隻有一個淺淺的白印,一點兒看不出被子彈穿透過的痕跡,再探探心跳,除了稍微快一點,和平日裡沒什麼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