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粗使小丫頭一邊跑一邊喘氣,“夫人讓我來叫你快去呢。”
雲藍瘦削肩膀僵了一下,臉上有點發白,卻不自覺擠出個規規矩矩的笑,抬手扶了扶鬢邊碎發。
崔琰不在這半個月,他的繼母杜氏那邊的貼身嬤嬤總是借口她字好,喊她去抄經。
天冷,屋子潮濕寒冷不算什麼。
下雪天屋子暗,偏又不給點燈,抄得雲藍頭昏腦脹。
幾番折騰之下,她這才燒了起來。
小丫頭定定站在院子裡等著,彤管頗有幾分忐忑,她一臉不安的看了雲藍一眼,世子眼見著要回來,夫人這是沒完沒了了?
“帶把傘吧。”
彤管轉身要往茶房去,雲藍輕輕拍了下她的手,笑了笑就跟了上去。
世子不在,杜氏多是來找麻煩的,雪還沒下就拿傘,說不好就是話柄。
望著她垂首遠去的背影,彤管歎了口氣:世子一向有成算,就像是給書桌上的筆墨紙硯各自安好了位置就不許旁人動,他心裡給彆人劃的線也不會輕易挪動。
雲兒這般聰明,又同世子共患難過,隻要討得世子幾分歡心,再學會妾室好好侍奉主母那套,足夠平平安安一輩子了。
跟那小丫頭緊趕慢趕往主院走去,雲藍額頭都沁了汗。
等到了,竟吃個了閉門羹。
打簾子那丫頭探了頭,露出一雙狐狸眼,待看清是她之後語氣裡立刻帶了不耐,翻了個白眼縮了進去。
“先等著吧。”
簾子一甩冷冷撂下一句,是杜氏身邊的白露。
院裡風大,小丫頭怕冷,讓了她一下就自顧自躲去了茶房烤火。
雲藍就這樣輕輕巧巧立在了門口。
屋子裡傳來細碎的談笑聲,簾子裡漏出絲縷暖香,空中飄飄忽忽終於還是鵝毛漫天。
隔著一道簾子,裡麵笑得歡欣,外麵風聲漸大。
雲藍抿唇,她自鄉野長大,也是進了府裡才知道,於國公府這樣的累世官宦人家,正妻有嫁妝有娘家,是用來尊重的;
姨娘們要麼是正經人家來的,要麼有豔名才名,是男人的麵子;
而像她這樣入了賤籍,身家性命都捏在主子手裡的,是玩意兒。
她一個通房,也隻是比旁的丫鬟多些體麵,但若是她真把自己當個不一樣的,處處要強掐尖,那就是離死不遠了。
這上頭,雲藍慣是想得開。
如果是從前爹娘阿晏還在的時候,她自然是受不到白露這份閒氣,可如今這世間她孑然一身,還成了奴婢,受了委屈就隻能往肚子裡咽。
不然又能怎麼辦呢?
她的命隻賣了十五兩銀子,便是死了席子卷了抬出去,為她傷心的也沒幾個。
她搓搓凍僵的指尖,額頭沁出虛汗,腳已然沒了知覺,膝蓋也漸漸發麻。
細碎的雪飄進簷下,砸在臉上冷得像冰粒,她卻覺得這點雪飄下來反倒比要下不下來的踏實。
早知道穿厚一點了。
雲藍用袖子輕蹭了下臉頰上的水珠,不由得懷念起前陣子崔琰給她的那幾件鬥篷,狐皮銀鼠皮兔皮的都有,隻能好好的收在箱子裡。
“你進來吧。”白露冷哼一聲。
雲藍定定神,活動了下腿,抬腳進了門。
屋子裡驟然靜了下來。
上首端坐著的,一襲青衣滿臉書卷氣的中年貴婦,就是崔琰那繼母杜氏,而白露在她身後立著,眼角不斷飄向窗外。
被幾道目光落在身上打量著,雲藍掌心冒汗,麵上卻一分都不敢露,隻按著規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