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到上京城不過十日,在臨近城門口的新昌坊租了間宅子。
這宅子還是家中管事摳摳搜搜挑了很久,才挑好的。
剛好滿足全家住房問題,一間都多不出來。
更離譜的是。
家中堂堂大少爺都隻能和下人一起,住在後頭的偏院。
吳惟安的房間倒不算小,但裡頭各樣家具都泛著股貧窮寒酸的氣息。
隻能滿足基本生存問題,無法滿足審美需要。
家中十幾口人,下人隻有四個。
一人洗衣,一人做飯,一人打掃。
剩下管事一人,乾除上述外其他事情。
這會兒,年近五十的圓臉管事帶了個人進來:“公子,人已到了。”
說完後,把來人一丟,關上門便走了。
吳家生不起炭火,房內凍得仿佛冰窖。
吳惟安裹著被子坐在木凳上喝涼水。
來人花甲之年,頭發花白,但精神頭很足。
“阿嚏!”老人裹了裹身上的大氅,“你這屋裡好冷。”
吳惟安麵色如常的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搭在桌上:“最近缺了點銀兩……”
“我沒錢,能借你都借了。”老人打斷他,自己拉了個凳子坐下,皺紋遍布的手搭在男子伸出的手腕上,把了把脈,“不錯,傷勢已全好。”
“信中我便與你說無礙。”吳惟安把手收回被子裡,“你根本不必跑這一趟。”
老人嘿嘿兩聲:“這隻是順便,順便!我來上京,一是有小友邀我前來遊玩,二是——”
老人頓了頓,斜了眼旁邊坐如鐘的男子:“渝州那家小公子,我看過了,能治。但所用藥材皆非凡品,人家也出不起這個藥錢。”
吳惟安歎了口氣:“知道了。”
嘖,又一個要錢的。
老人隔著層被子,拍了拍他的肩,幸災樂禍:“你說你,這麼好用的腦袋,也受這窮苦之罪。悲哉悲哉!”
吳惟安聳聳肩:“秦老既如此可憐我,不如送我一味藥。”
老人斜睨他:“你又想算計誰?”
吳惟安:“給我自己,祛疤。”
老人從兜裡掏了掏,掏出一瓶陶瓷罐留下:“渝州小公子那事你記著,你這太冷,我要走了。”
吳惟安:“給我幾日,我想想辦法。”
老人點點頭:“倒也沒那麼急,不過惟安,何必如此?你若真想用銀兩,以你先前布下的一切,豈不是很容易?”
吳惟安搖頭,燭火下的臉雖尋常,細看卻透著不易察覺的鋒芒:“棋要用在刀刃上,為點錢,不值。”
“那你凍著吧。”老人搓了搓凍僵的手,站起來,“我走了,我還要去清遠侯府見見我那小友。”
“哦?”吳惟安抬眸,“你那小友是紀明雙。”
“正是。”老人點頭,“這人品性不錯,挺有趣。不過聽說他妹妹眼睛似乎不太好,他多次想讓我看看。”
吳惟安頷首,煞有其事:“那你去看看,好好幫著治治。”
-
吳齊剛剛上任,在工部忙活了好一會兒才回的家。
一到家中,二子便和他說了今日雪宴上發生的事情。
吳齊想了想,帶著二子去了後頭偏院找大兒子。
這會剛好是家中仆從雷打不動打掃庭院的時辰。
隻見院子裡,一道鬼影如魅,經過間,地上落葉悉數被抹平。
那叫一個乾乾淨淨。
吳二抬頭看了眼天空。
一時惆悵,不由想起一些在平江的往事。
平江位於大瑜東南,還算富饒之地。
不過雨水多,常常有洪水之患。
父親吳齊為官清廉,再加上大哥那裡仿佛是個吃錢的無底洞。
家裡和其他官家比,簡直是天上地下,窮的不行。
吳二那時還小,不太知事,常常因家裡隻有四個下人而自卑。
直到有一天,去了彆人家,他才發現。
彆人家掃地的奴才雖然多,但加起來都沒他家那位掃得快,掃得乾淨。
然後再有一天,他父親在官場上過於剛直斷了他人財路。
彆人買凶來殺他全家。
吳二才發現,他家這掃地的仆從,不止掃地快,掃人腦袋也很利落啊……
從那時起他便知道,他家不簡單。
很不簡單。
更不用說其他那幾個洗衣做飯的了……
而大哥。
算了。
聖人有句話他吳二謹記在心。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這可是他們吳家的家訓。
“惟安,今日雪宴上到底發生了何事?”吳齊問道。
吳惟安:“回父親,紀家三姑娘想我娶她進門。”
吳齊實乃沒想到,瞳孔睜圓:“啊?”
吳二猜到了那麼一些,倒是還好。
“這,那紀家……”吳齊想了想,忍不住抽了口涼氣,“那紀家知道了你的身份?”
“不算。”吳惟安搖頭,“不過紀家三姑娘知道我為人,以前算是見過一麵。”
吳齊有些擔心:“那可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