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輕鷂索性在樓梯坐下,不過坐下前,當然掏出兩張紙巾展平,墊在身下。
她抱著雙膝說:“他們都讓我覺得好惡心。年輕的女孩,在他們看來,是一件件可以挑選的物品嗎?他們利用社會地位的優勢,隻要付出一些謊言、金錢,或者名義上的愛情,就能居高臨下地剝奪她們的肉體和自由。
我知道有些女孩,可能心性不堅定,容易被誘惑,可這難道完全是她們的錯嗎?誰不是從迷惘無知走向逐漸成熟的?二十幾歲,甚至十幾歲的年紀,碰到像高繼昌和羅紅民這樣的人,真是倒了大黴。現在他們一個坐牢,一個被殺,可社會上像他們這樣藏在成熟體麵的麵具背後的禽獸,還有多少?新聞裡還見得少了嗎?
關鍵是,他們很可能還覺得,自己是自上而下在施恩。是地位和財力,賦予了他挑選權和占有權。嗬嗬,我想,也許真正害了那些女孩的,是泛濫的拜金主義,傳統的男權思想,以及將女人物化的可恥觀念。”
除了推理案情,陳浦還是頭一次,聽到李輕鷂對一件事,一個現象,發表這樣一通長篇大論。她其實很少對人談及自己的思想,包括他。
陳浦一隻手肘搭在窗台上,側轉身體,看了她一眼,她的臉色淡淡的。他想,她可能是真的被這些狗男人氣到了。
他想了想,說:“沒必要生氣,管他有多少個,見一個,抓一個。”
李輕鷂確實不是個喜歡剖析和坦誠太多內心想法的人,今天坐下來,說這一通話,其實也打著轉移陳浦注意力的念頭。
畢竟待會兒他要去開會,很可能灰頭土臉,她又不能邊上看著陪著。
隻不過,她說著說著,真有點來氣了。可陳浦乾脆的回答,卻讓她有被治愈的感覺。
她想,也許隻有陳浦這樣的男人,才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
日光從窗口斜射進來,照在他的鬢發上,染著微微的光澤。李輕鷂的目光從他耳朵上的黑發,滑到肩胛骨的線條,再到寬大t恤下藏著的那截腰身。隔著布料,你都能感覺出他那一身勁瘦內斂的力量。
然而此刻,他看起來,卻是如此沉默。
李輕鷂默不作聲地收回滑溜溜的視線,繼續拋話題:“所以,說回羅紅民身上,他在按摩店都要搞選妃,要是能放著向思翎這麼個大美女在身邊不碰,我把頭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她今天講話怎麼天一口,地一口的?什麼亂七八糟不吉利的話也說。陳浦下意識皺眉,但又不想像從前那樣,再跟她閒扯淡開玩笑,於是繼續沉默。
李輕鷂盯著他微蹙的眉頭,還有鋼鐵般冷硬的表情,心想陳小浦看起來比她以為的還要低落啊。畢竟他們為了案情,付出那麼多。其實,她一開始聽說,那8個監控沒有拍到向思翎,也很意外加失望。而她隻是個跟班,陳浦卻是要扛事的人。
李輕鷂安慰人,從來都是當麵給你挑破,直視矛盾,解決問題,她不會說任何空泛的漂亮話。
她問:“可是向思翎沒有到過現場,難道我們一直的假設是錯的,或者部分錯了?她和案件真的無關?又或者她和路星同謀,她策劃,他動手?”
陳浦答:“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她明明都去坐公交車了,為什麼沒到現場?那她去乾什麼了?就算師父他們,抓到了一堆路星殺人的證據,但是我認為這個案子還有很多疑點,待會兒開會我就提出來。”
呦,這不挺有鬥爭精神嗎?
李輕鷂放心了,她就覺得陳浦不可能這麼容易被打擊到。她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說:“加油,最好的隊長。”頓了頓,她說:“無論如何,你這邊都有我。”
陳浦抬眼笑了笑,還是沒正眼看她的臉,說:“謝了,進去吧,我再一個人理理思路。”
李輕鷂眨眨眼。
他為什麼要一個人理思路,不都和她一起理思路嗎,這些天,每一次。
你是什麼時候偷偷成長起來的,陳浦,膽子肥了啊。
不過她轉念一想,他這會兒是不是覺得沒麵子?雖然李輕鷂有那麼一丁點不爽,還是給他留出空間,說了個“行”,轉身就走。
等她走出好幾步,陳浦才回頭,看了眼她的背影,隻是那目光深寂,神色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