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江市的天空風朗氣清,正處於一年中天氣最舒適的季節,白晝縮短,天邊流雲垂掛,雀鳥掠過紅日,盤旋過沙河,飛入岸邊叢林巢穴。
不過一會兒,落日沒入山頭,夜幕降臨,城市霓虹燈逐一亮起,馬水車龍,熙來攘往,晚風拂過公路車頂,拂過沙河樹梢,穿過城市中心的鋼鐵叢林,旁觀萬家燈火中的歡笑與愁緒。
市中心皇冠酒店高層,某間客房內,霍文鷹搖晃著酒杯,居高臨下地俯瞰姹紫嫣紅的城市夜景,身段風流、容貌昳麗的程北推開門,悄無聲息地站在霍文鷹的身側,低頭,如綢緞般的長發垂落下來,露出白皙的一截脖子。
程北抿住霍文鷹手中的酒杯,牽扯著抬起,仰頭,半闔著眼眸,吞咽杯中烈酒,滿城夜景仿佛倒映在他的眼眸裡,萬種風情儘在眉眼間流淌。
霍文鷹攬住程北的肩頭,額頭埋在程北肩窩處,比程北高一個頭的健碩身形在此刻看起來猶如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哥,你今晚乘船回港島好不好?”
程北拍了拍霍文鷹的後背,唇角噙著抹柔和的笑意:“你要丟下我嗎?”
“沒有!”霍文鷹有些激動,抱緊程北:“我怕意外發生,我們兩個都沒了,還有誰能將計劃繼續進行下去?最大的垃圾還藏在港島風光過日,不解決他,我怎麼受得了?”
程北:“沒有你,我一個人撐不了那麼大的計劃,除非你替我找到一個新主人,但是除了你,我不可能信任其他人。”
他閉眼,眼睫毛投下一小排陰影:“你明白的,文鷹。”
平靜尋常的一句話仿佛藏著血腥氣,即便閉眼的瞬間,記憶便浸淫在綺麗旖旎潮濕的漩渦裡,無儘的仇恨與血腥盤踞心間,程北表現的模樣仍舊脆弱、白皙、美麗,如獻祭的羔羊。
那是被經年調.教出來的模樣,風情已然刻入骨裡,曾是他賣笑活命的根本,現在則成為他複仇的刀劍。
霍文鷹苦澀而艱難:“如果我或我們都遭遇不測,我會想辦法拉江蘅下水,他能成為我們計劃的領頭人。”
程北:“他能甘願被我們利用?”
霍文鷹:“不知道,試試。”
“嗯。”
程北擁抱著霍文鷹,兩人之間的姿勢尤為親昵,卻無半分纏綿曖昧,反而乾淨溫暖,猶如離開母獸互相舔.舐的兄弟。
同一酒店高層某間房,還在養傷的庾紅櫻正跟丈夫趙永嘉通話:“彆輕舉妄動,先靜觀其變。”
“局勢不安全,小心為上,先生可能已經懷疑東西被我們藏起來……當年紅館猝不及防被查封,時間倉促,東西來不及轉移,幸好坑水街和海港兩邊足夠亂,才能順利栽贓到金三角黑吃黑,本來再拖一兩年,等東西出手就能徹底洗乾淨,誰知道萬千山能被捕——
萬千山老底被掀乾淨,當年有沒有黑吃黑便一目了然,嫌疑自然而然落到我們頭上。”
庾紅櫻如同困獸,業火煎熬五臟六腑,焦躁不已。
“起初我以為先生想通過我們警告什麼人,但我想不通,他已經放棄青山工程,卻對我們窮追不舍,為什麼獨獨殺了向昌榮和林成濤卻放過我?為什麼臨走時,說是警告?
先生想警告我,還是通過我殺雞儆猴,警告其他什麼人?
既然是警告,為什麼殘忍殺害向昌榮和林成濤?”
庾紅櫻想不通,一開始不在意對方想警告誰,隻要彆跟她搶青山工程就行,但是出院修養的這段時間不由自主思索原因。
青山紅館被封、工程擱置,當年參與其中的人或死或失蹤,他們這幾個參與其中洗不乾淨,絕不可能出賣幕後老板,沒有敵對的理由就不該被殺。
可以說老板的大本營和仇人都不在粵江市,為什麼大費周章搞出人命?
除非有更大的利益,或者非做不可的理由。
“是排除。向昌榮和林成濤被排除嫌疑,剩下我和鄭浩思,剛好我在粵江市,就乾脆殺了他們兩個震懾我,我不以為意,才派殺手給我警告——他知道當年吞了那批貨的人是我們!”
“……我沒辦法冷靜!”電話那頭的趙永嘉一個勁兒勸她冷靜思考,但是庾紅櫻對紅館幕後老板的恐懼刻在靈魂裡,此刻又被青山工程的利益死死釣住,貪婪和恐懼交雜,令她情緒失控。
“不要動那批貨!”
她之前催促丈夫在港島幫她搞錢,實際就是暗示他想辦法出手那批藏了五年的貨,可是眼下被盯著,貨出的當晚就會有人來殺她。